第四节 灵谷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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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戎地东南境,大片的沼泽与草地正被努力开拓成良田。
起始自北境山脉的疏浚调水工程,在齐鹏与中垒校尉鲍秉等协力之下,初步完工。开凿越山渠三条,挖掘出各式引流河渠共十一条,由于熊戎境干燥多风沙,乃将砂石粘土混合施为渠基,上覆以石板,每二十步开三尺见宽的豁口,以防泥沙阻塞。如今,熊戎东南境原始绿洲已有数千顷的良田,而绿洲的边缘,由将军府出资,招募劳力大量造林,如今熊戎东部地区,已成为绿树荫荫、鸟声可闻的漠中奇葩。
不过,此地土壤碱性过强,除少数粟麦,根本种不了其他东西。引水后,虽减缓了草地盐碱化程度,却仍显事倍功半、支益不称。
由此,我到达熊戎的第一天,便接见司农校尉齐鹏等诸农业官员,其他将领一概不见。根据外、内曹的表奏的各项绩过,对相关人员予以赏罚,以齐鹏功大,拜镇民中郎将,三品秩二千石,并督熊戎、峄醴等地农桑事务,位与司马恭齐。依功勋及齐鹏的举荐,更提拔了一批农官。其中,擢升决胜校尉妫式岳父郝安为醴阳治林司马,开渠有功的上党高都人翟春为屯田都尉。另拔善养马者,敦煌人张涌为西海厩令,掌牧军马事宜。
齐鹏辄上奏记,言熊戎地开垦甚艰,因肥力较弱,应轮流令小半休耕。又谏近从金城诸地往海西迁徙者众多,格累城负载有限,粮秣只能自醴阳调发,转运不便。眼下恰与羌人作战,其地河曲地区、大小榆谷及岷山北诸处,土地肥美,又近塞内,可广耕殖谷,以趁其利。今不取之,他日羌贼必依此卷土重来,祸由大焉。
我心中生出感慨,前几天与妫式议汉光武以来西羌种种,只有一个字可以概括:“乱”!只看安帝一朝十数年便知其详。
永初元年冬,先零别种滇零与钟羌诸种断陇道,大为寇掠。遣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等将五营及诸郡合兵五万人,屯汉阳。
二年春,钟羌败骘军于冀西,杀千余人。
冬,任尚与羌数万人战于平襄,大败,死者八千余。
冬,羌人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遂寇抄三辅,断陇断。湟中诸县,粟每斛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
三年春,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不利,诸羌攻没破羌县,钟羌又没临洮县,俘获陇西南部都尉。
四年春,先零羌寇褒中,燔烧邮亭,大掠百姓。汉中太守郑勤移击之,大败,死者三千余人,京畿恐慌。乃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
五年春,羌入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奔南渡河。使北军中侯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
在名将段炯戍边以前,几乎每年都有诸羌叛乱、寇掠、烧杀等报告,小者数百,大者数万积十余万,且不说凉州、并州诸郡灾劫严重,屡屡受创,甚至凉州诸郡在顺帝永建年间被恢复后,又屡屡虚置,可见为害巨大。
至安帝七年,凉州、并州全境几乎沦丧,百姓死者不可计数,几乎使国家财政陷入崩溃地步。故而与段炯齐名的戍边将领张奂称“戎狄一气所生,不宜诛尽,流血污野,伤和致妖”的话,被众口指责。
齐鹏对羌人的习性很是了解,他们为其生产力所限,故而不得不转徙各地放牧。而我占据着羌地最为肥饶之处,故而与他们的摩擦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抢夺地盘,扩张实力,先把自己喂饱了,再与之作战。他的计划竟与决胜营校尉妫式有共通之处,由此亦可看出他的才干。
沉忖片刻,着实夸奖了齐鹏一番,令人载之轓车,鼓吹而去,以晓示诸将,此后再命唤赦安入帐。
赦安是个半百老头,形貌平常,手脚粗糙,看得出是自小务农惯了的。惶恐不安地跪倒,道:“叩见颜……大大大人!”
我微微一笑,命赐座给他,和蔼道:“赦安,你从前担任何职啊?”
赦安受宠若惊地道:“回大人,小的,小的曾任屯长。”
“如今呢。”
赦安离座叩首,“托大人宏恩,小的现已是醴阳治林司马,秩二百石。”
“起来,知道为什么要提拔你吗?”我颔首道。
赦安偷眼看我,知我并无他意,垂首小声地道:“回大人,知道。因为小的……小的是妫校尉的妻父。”
我哈哈大笑,帐中卢横等人不解其意,都十分奇怪地望着我。仿佛在他们看来,赦安讲得理所当然,又有何故能引我发笑。
赦安吃了一惊,更加坐立不安。我长笑后,着实出了身汗,更命侍婢加紧摇扇,一面勉强忍住笑容,咳嗽道:“赦安啊,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呢,这些话连我颜鹰都羞于启齿,而你却敢直言不讳,真率性人也!”
赦安吓得不轻,正准备告罪,我摇摇手,示意无妨。
肃容道:“赦安,你以一介区区屯长升任司马,的确是越级提拔,不过那是看在你平日有功的份上。听齐鹏说,你在醴阳推行耕植极有成效,又甚懂防风固沙之策,且他也并不知你是什么校尉的岳父啊,哈哈哈!”
赦安干笑道:“多谢大人夸奖,小的只懂尽心尽力地做事。”
“好!”我大为赞叹,呵呵笑道:“这句话我爱听,你记着,我以功迁汝,也可以以过贬汝,虽举不避亲,但光有关系是没有用的!熊戎地绿洲罕见,此地又十分干旱,故而需多植树、多植草、忌养羊。你的任务是将绿洲西移,把颜泽扩大一倍,以后若能更与西面小湖联为一体,则更是大功!”
赦安诺诺,却又心存疑惑地道:“颜泽已数百顷,够大了,小的只见过围湖造田,却从未闻大人……这般,要将湖变大的……”
我笑道:“按齐鹏的报告,熊戎东南垦田七千余顷,明年将休耕二千五百顷,这些田你要尽快植草植树,勿使风沙起害。你也见识过沙暴的厉害吧?”
赦安眼中惧色闪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小的见过!”
我点点头,“熊戎地便是如此残酷,保住水源、保住绿地,我们便有生存的机会,若不然,只有被自然征服,被迫迁徙他处……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湖泊、水源就是我们的立身根本,所以要保护他们,不要说围湖造田,就算筑堰捕鱼我都不会允许!你明白吗?”
赦安连连点头,道:“小的自当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我满意地道:“最近我在西海时,已命择选沙柳、白杨等治沙极好的苗种大量输送醴阳,到时候便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赦安拜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辜负大人重托!”
“你去吧,今年冬季来临后我将发动醴阳全城进行抢植,你速去计划准备!”
赦安又惊又喜,道:“多谢大人,小的告退。”
我看看已日上三竿,方欲传饭,卢横忽在旁轻声道:“主公,清夫人她们到了。”
看着小清那气鼓鼓的娇美样子,我哪里还不大为享受,哪怕被她作嗔推开了几次,仍是半强迫地把她拥在怀里。
“哼,就知道在外头寻花问柳,你是不是还不想回来了?”小清用劲地揪着我的耳朵道。
我连声呼痛,可怜巴巴地告饶道:“老婆啊,我怎么敢不回来了。就算外面的世界再好,也拴不住我的心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生的吗。”
小清恨恨的样子扮不了多久,忽地哼了一声,“瞧你那装孙子的熊样!没骨气的男人,真是对你气也气不出来呢!”
杨丝孔露和蔡琰见状,也俱掩嘴笑着围上来,轻轻作礼,都又喜又羞地靠在我的肩头。
我安慰着诸妻,自嘲地道:“我是花了点,我承认。不过我可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们嘛!我的心是始终和你们在一起的。”
小清嗤道:“别演戏了,你那点伎俩,还需要在我们面前抖露出来吗。”
我尴尬地道:“清儿,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道错了,就要看你改过的表现了!”她又柳眉倒竖地怒道。
蔡琰最是心疼我,轻声道:“清妹,你也不要再责怪夫君了,毕竟是妾等无用,不能随军伺候,才让他……”
孔露也不忍道:“清姐,算了。”
我差点想挖个洞钻下去,望着小清亮晶晶的眸子,突然好一阵地后悔自己的放纵,顿时尽数招认了,等候发落。
四女相视而笑,小清没好气地嗤笑道:“你呀——要我怎么说你呢?”
我听闻她语声既甜又腻,哪还不知其然,抬头惊喜地看着她们。
四女复又偷笑,小清嘟起小嘴道:“快说呀,还有下文呢,那裴怡长得什么样子,有没有我们的灏国公主漂亮呀?”
孔露脸一红,嗔道:“清姐!”
杨丝笑道:“一定是比不过的!”
蔡琰也掩嘴轻笑。我见她们如此既往不咎,早已把窘迫丢到爪哇国去,奔上前去,先搂定清儿,笑道:“当然是比不过,我费尽心机才找到你们几个,哪里还有更好的啊!”
蔡琰三女娇嗔起来,小清则是赏了我一个白眼。她在我怀中,一点我的鼻尖道:“你小心点,这是我最后一次饶你了!”
我哭丧着脸道:“老婆们,我再也不敢了……呜哇……”
与众女用餐已毕,我迫不及待地实行了“昼寝”的荒淫政策。到下午,这才与她们打马西行,竞日共渡。
熊戎地以西的干漠,地势渐有起伏,几十里地的荒滩和山丘遗存的垒迹,依风起似有啸号。时长河落日,盈红圆滑,几似糕饼。
一念及此,我的肚里不禁大饿,遂笑道:“夫人们,为夫劳累了一个下午,现在饿得透了,谁来准备晚餐呢?”
众女齐齐脸红,轻嗔薄怒,各有风韵。我哈哈大笑,忽然指着前方道:“瞧见没有,那里有一头狍子,谁去射来!”
跟随我们的武锋营诸护卫,在卢横示意之下,纷纷驰马而前,哪知那小东西极为敏捷,一见有人过来,便慌忙逃走。众人紧追不舍。
颜军在熊戎数年,如今连杨丝也会骑马了。她的身体原本孱弱,如今却可以独自打马驰骋数里。至于孔露,更是精于御骑,且在小清的指点下,能够弯弓骑射,虽则准头不够,却也是威风凛凛。
蔡琰对骑术领悟较快,介于杨、孔之间。不过自她来醴阳之后,仿佛在我诸妻中又形成了新的格局。现在连小清都以“姐”呼之,刚刚也是她轻轻几句,便为我开释了小清的责骂。故而以我之狡黠,哪里会不利用一下呢?
在我夫人们中,蔡琰年纪最长,二十七岁,其下是杨丝二十二,孔露二十一岁。而小清的年龄实在是难以确定,故而抛开不论。
蔡琰婚后,非常注意与我的关系,所谓夫唱妇随,两情相悦,让她欢愉非常。她有过一次沉痛而短暂的婚姻,故对来之不易的幸福十分珍惜,常常真情流露,而我也倾情以报。所谓水乳交融,形容不为过也。
众人紧蹑狍子尾迹,不多时已到达一山谷之中。卢横眼见日瞑路昏,提骑在前拦阻道:“主公夫人请暂缓前行,待末将派人探明无误后再行不迟!”
小清轻轻一勒坐骑,颔首道:“夫君,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一坐罢。”
我很是赞同,下马先将杨丝抱了下来。她经过一番急驰,早已是香汗淋漓,而风势渐强,蔡琰急忙命人取来暖裘为她披上。
卢横谨慎地道:“主公,天色已晚,此处离城池甚远,为防意外,还是请主公、夫人们尽快返回吧!”
我笑道:“卢横,放轻松点,难得出来玩一次,不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兮兮。今晚就在野外宿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呀。”
卢横无可奈何地称了是,又加派人手往山谷两旁远处查探,我便笑着拉住他一起在背风处坐了,道:“今天你就别负责保卫了,老老实实和我们共进晚餐吧。”
卢横慌忙推辞,最后连小清都说了话,这才使他默然领命。等了一会儿,前方探查的未见返,而后队运送器械的大车都已赶到,我不禁焦躁起来,便让小清去看看。
又等了足足顿饭功夫,这才见到小清带领几名探路的武锋营战士返来。她笑着道:“这个山谷丝毫不似戈壁,反倒长着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木,还有溪流河瀑,奇花异草不断,他们迷失了方向,这才走不出来。”
卢横冷哼一声,那几名战士面如土色,叩首谢罪。我连忙安慰了几句,笑道:“看来上天总有神妙所在,这海西泰半荒野,却竟然会生出茂林流水,真是怪异极了!”
众女皆是雀跃不已,我赶紧吩咐招回所有斥侯,皆随我入谷。
顺道行转折渐多,武锋营战士燃起火把,将我们围拢在中间。忽地,只见一处拐弯的山壁之下,俨然不再是片片黄沙,而是有许许多多小的卵石,嵌在干涸的溪道中。山壁的凹处,还能看得出苍苔湿润的痕迹,令人欣喜异常。
忽地,孔露欢叫起来,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竟然现出许许多多起伏的影子,显然是成林的灌木。
与沙壁的接壤处,还长有不少仙人掌、刺荆等沙漠化的植物,而再往前,便多是草地和小型绿叶灌木。又走了一段时间,便可以听见林间不知名动物的嚣叫和沙漠地区罕见鸟类的呜鸣声,无数高大乔木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尽量地往空中伸展,这些植物的高度超乎想像,很显然是因为处于谷中而对阳光的一种渴求罢!
我心念一动,命令士兵们不得随意砍伐藤草和灌木,各自以身体开道。走在这奇异的森林之中,只觉得心里充满不真实的感受,上一刻还在叹息着造物主的神奇,而此时只有赞美与祈祷,在沙漠上呆得久了,人对于绿色生命的明悟与期盼可以说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既费劲、又兴奋地从密林中穿梭着。他们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象都在刹那体会到“物以稀为贵”等等深刻的道理……
“呀,是、是水,是水!是水——”又是孔露,激动得口齿不清地叫起来,还上下蹦跳着,快乐地舞动起来。
刹那间,武锋营的诸军士都不由得呆住了,他们怔怔地望着一个劲在欢跳的孔露。这个天生的舞蹈家,无论怎样随便的姿势,都可以给人以美的冲击。似乎在这一刻,她的身体变成了流水,曼妙无定势的激烈舞动着……
似乎终于觉察到什么,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随后嘤咛一声,害羞地投进蔡琰的怀里。
黑暗中,卢横干咳了一声,道:“前队继续探路!”
我呵呵地笑起来,不怀好意地轻轻道:“露儿,你跳得真美啊,回去后要单独跳一次给我看哦。”
孔露抬起红通通的脸庞,轻轻唔了一声,这才在众女欢笑中,偎依着蔡琰去了。
我听着流水的声音,忽然失笑,“清儿,当初在南郑的那个池塘……”
小清顿时急得跳脚,嗔道:“你,你怎么还提那事?是谁十年前吃个枣,十年后还吐核的!”
杨丝笑道:“吃枣吐核又是什么典故啊?”
小清啐了她一下,脸红红地不说了,我笑着过去搂住她,轻轻在嘴边一吻道:“好老婆,你怎么还没向她们交待清楚?你不说我可要说了!”
小清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们相偎着走了段路,凭着火把,终于看见了有一道三四步宽,十步高的瀑布正从岩上飞泻而下。
我们越上陡坡,林壑渐稀,而远处传来淡淡的硫磺味道。
我走到水边上一摸,那水竟然略有余温,心中大喜,道:“我们再往前看看!”
往山谷中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众人饥肠辘辘,孔露早喊着走不动了。此时地表发热,而植物稀绝,顶多有一两块石壁上长着点草罢了。我摸了摸干涸的岩壁,只觉发热,便笑道:“呆会儿吃饭罢,我们继续走,恐怕能找到些好东西呢。”
终于,不多时众人便觉身边轻雾萦绕,蒸汽腾腾、水声淙淙。豁然间眼前的地面裂开了大约丈宽的缝隙,下方热浪滚滚,倒像是煮沸的开水锅,地表多处有柱状蒸汽喷射而出,一时连打着火把的战士都惊疑不定,驻足不敢再行。
我哈哈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弟兄们,这里可是个宝地哪!下面那道溪流瀑布,就是此处的热水冲下后渐冷而成。谷中森林也因有此,才无干旱之威胁。我们且在远处扎营吃饭,明日天光大亮再详细观察!”

卢横连称惭愧,道:“若不是主公解释,我等尚以为此地有何不妥。主公真是神仙一般!”
我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当下众人在一开阔地处扎营,生起篝火,为了避免伤及谷中禽兽,只用辎车中干粮取食。谈谈笑笑,忽然说起羌族之事。
杨丝的眼中掠过一丝哀愁,道:“可怜了秦夫人一家老小,如今尚不知如何呢。”
众女与卢横俱都沉默下来,我在脸上挤开了一丝笑容,道:“今早我想去许府祭奠,因为农牧之事耽搁下来……其实我是真不敢去面对秦夫人和小邵啊……”
小清、孔露等不禁黯然,蔡琰劝道:“许翼将军建功无数,勋高于山,虽则早薨,想来他壮志情怀、高尚操守,亦会为后世所传。昔霍去病以病早卒,然以之驱逐匈奴气吞山河之壮烈,激越后人多矣!”
我击掌赞叹,然而愈恨羌贼伤我大将,当年我南讨汉中,钟羌赤脊族麻奴来袭,几死;后先零贼阿勒切与麻奴勾结,袭峄醴,司马恭箭中后心,几死;再后与羌战于西海等地数战,死伤合近七千人。如今许翼竟至牺牲,难道讨服西羌就真的那么困难吗?用劲摇了摇头,决计不想。
晚间露宿时,只觉地面稍感震动,而帐中温暖如春,更兼怀抱四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睡得尤为踏实。
次日晨起,方觉帐中少了一人,却是小清,顿觉怅然若失:她至今都不肯老老实实地在我怀中呆到天亮吗?好在还有蔡琰她们,将那些不可能为他人所见美妙紧紧依偎着我,杏眸轻阖,春光无限,正合“美人晨睡犹未起,半袭罗衫皱海棠”的绝妙注解。
我轻轻起身,爱怜地在她们颊旁各施一吻,这才悄悄穿衣步出帐外,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阳光自一侧崖壁折射而下,谷中花木鲜艳,群鸟欢腾鸣唱,水声遥遥可闻,真不敢相信周遭竟然是一片茫茫戈壁!
正取步林边,往那昨夜找到热泉的地方走去,忽地有两名婢女盈盈上前,拜道:“主公,清夫人吩咐:若主公到了,请务必在此稍候片刻。”
我闻言心中一动,嘿嘿邪笑道:“不放我走,莫非她在洗澡么……”
忽听一声冷冷的轻哼在石壁上方响起,我抬头看去,只见小清衣袂飘飘,秀发舞动,正站在高处的崖壁上,“你呀,就知道想些胡涂心思!怪不得我刚刚觉得耳根发热,原来是某人在说我的坏话!”
婢女们掩嘴笑着告退下去,我连忙挥挥手,召她下来。小清哪会上当,微微一笑,反而稳当当地坐下,支颐嘟哝道:“没有好事,我才不上当呢!”
我恨得牙痒痒地,道:“下来!再不下来我上去了!”
小清咯咯笑道:“随便你,有本事你就上来呀!”
我深深地吁了口气,便走到崖边,摩拳擦掌,装出一副攀登的样子。小清哼着小曲,故意不再看我,气得我一鼓作劲往上爬去,吭哧吭哧象只蜗牛一般。
“一大早我就那么辛苦,没想到是白白糟蹋了劳力。”小清淡然地道,她随手捡起一粒小石子,瞄了瞄,松手丢下,不偏不倚正落在我的额头。
“啊——”惨叫声起,“我可是你的老公吔,想谋杀亲夫啊1我苦着脸,气喘吁吁地叫道,又不敢分出手去揉揉疼处,早换来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好了好了,别再爬了。”直到我咬牙切齿地快爬到她脚跟前时,她这才温柔地朝我笑着道。她甚至伸出手来,爱抚着我额头上的那个小包,我怒火中烧般地“啊呜”一口咬去,她轻笑着便躲开了。
“你可别乱动哦,这里掉下去可不是玩的。”她轻轻地警告我,自己却不禁吃吃笑了,“还咬人呢,就差没汪汪叫了。”伸手便将我提了上去。
“好啊,终于该我报复的时候了!”我笑道。
小清被我紧紧搂住,顿时便温顺如猫一般,嘻嘻笑道:“就你那点小肚鸡肠,什么仇都忍不得。”轻轻吻我前额,又复爱惜地凝视着我,“昨儿在她们面前我不好意思说,夫君,你瘦了!”
我心下一震,紧紧地抱住她,“清儿!”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情令我如处爱的潮水之中,感受到极至的浪漫。我忍不住,一遍遍喃喃地叨念着她的名字。
可爱的清儿啊,她已经挖了一条从那热泉池旁引水的沟漕,将热水弯进谷地下游的巨岩的凹槽中稍稍冷却,她费了好大的心思,在池中铺满卵石,并将多余的水引泻到溪流之中……
“清儿,你不需要一个人做那么多的!”我听清她的解释后,不禁埋怨道。
“我喜欢嘛。”小清娇羞不堪的样子,轻轻躲避着我的亲吻。当她赧颜转首的当儿,忽然地眼光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惊讶地道:“快看!”
我往谷下望去,只见清晨带雾的林中,忽然有一头通体金黄的长毛动物,正钻过灌木,往瀑布下的小池塘走去。也许它闻到了不同于以往的陌生气味,便警觉地停住了脚步,当小清失声喊起,它也迅速地抬起头来,不安地往上仰望着。
“那象是什么,马?怎么会有那么长的毛?”我喃喃地道。
还没等我这句话讲完,那似马的动物已经低下头,以令人难以相信的快速钻入密林之中,缘来路逃走了。小清急叫道:“卢横,快截住它!”
叫声惊动了武锋营护卫,卢横的反应更是快得令人难以想像,他从谷下密林中跳出来,嘬口作哨,令众军应变。
纷乱的人群像撒网般从林子的一端冲进去,另外在谷口的两拨守卫闻声也紧张地各执兵器,往回救援。一时只听得见林中悉悉索索的响动,枝叶被人震动和摇晃,还不断传来有人跌倒落地的声音。
小清拉起我从崖上一跃而下,笑道:“你等我会儿,马上回来!”说罢,快步地跑进树丛。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刚刚她从极高处那一跃,就像乘坐高速电梯下降时忽然停住一样,弄得我有点反胃不适的感觉。勉强忍住,叫道:“小心点,别被伤着了!”
此时,几名护卫飞速奔来,卢横倒提着一把朴刀,将我拉到崖壁之旁,众人身体朝外,各张兵刃,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主公,发生了何事?为何清夫人突然传警!”
我心道又是误会,赶忙解释道:“卢兄勿惊,刚刚我们在水旁发现一头异兽,未及捕捉,故而发喊,原以为卢兄在谷口巡视的,不料却在这里。”
卢横犹不敢大意,命令陆续前来的战士们仔细地搜索这一带,务必不留死角。拱手道:“末将疏忽,末将适才巡毕山谷,正准备用餐。不料听得夫人传唤,末将以为……”
我方笑未言,只听林中突然有人发喊,一只金色长毛的大型动物忽地窜出密林,前蹄踹倒了一名武锋营战士,紧接着撂开四蹄,嗒嗒嗒往谷口方向奔去。
谷口围拢来的众兵士各执兵器,方欲抢上,忽听一声厉斥道:“不要伤它!”林间复飞出楚小清的身影,以快得令人咤舌的速度赶了上去。一干战士只得退开几步,眼看着两道轻风从身边掠过,各自咤舌不止。
吵闹声亦惊动了蔡琰等,她们穿戴妥当,出帐便叫住了慌慌张张往谷口跑的我,“相公,怎么了,清姐姐呢?”
“快来看,清儿正在追一只怪兽呢!”我挥了挥手,在卢横等护持下,撒腿就跑。
远远的,只见谷外艳阳高照,炙热的戈壁与绵延起伏的大小沙丘极为碍眼。也许是在这世外桃源舒适得太久,竟然对外面的日头有种畏惧的感觉。我叹了口气,心道人的确不能太过于执著于腐靡堕落的生活,否则养成娇骄二气,哪里还能克服些许困难!一日不晒太阳便觉享受,要果真处在敌人处心积虑设下的各种圈套中,我岂不很快就会举手投降了吗?
又痴想,若是醴阳的民众知道此谷,哪还不笑眯眯争先恐后地迁来啊?这里距熊戎地又不是很远,说不准没几日就便成地主老财们的后花园了。沉吟对策,不多时便生一计。
卢横忽地沉声赞好,我抬眼望去,只见远远的,有一个白点,看样子便是小清,她正与一个模糊不可辨的影子激烈的搏战着。
我这才发觉那只有金黄毛色的动物,果然是此地的生灵,要不然岂能与沙漠间的天地浑然一体乎?它跑得是快,可惜遇上了克星。小清想得到的任何东西,岂有失手之理?
惊鸣声远远传来,我往远处望去,那个白点已经消失了。我疑惑了好半晌,忽然诧异地看见,那只金黄色的动物正慢慢向这里走回来——哦不,不是走,是移动,它被什么东西顶住,往谷口移动过来!是小清!
蔡琰见识到清儿的力量,不禁掩口惊呼起来。那只四蹄的长毛动物,如今正被小清一手抓着两腿,被扛在她的肩上走回来了!
在众人一片欢呼和叫喊声中,我笑得肚痛:清儿啊清儿,你竟然用这么个笨办法逮住了你想要的东西吗?
怪不得看不见小清,原来早已被野兽的长毛把她身体遮掩起来了……
小清随手丢下那只动物。它只是轻轻鸣叫了一声,仿佛不愿意躺在滚烫的沙滩上一样,立刻扭动着身体直立起来。好高大的一匹马啊!壮实、野性,大得有点像只骆驼,但却没有驼峰,而有着雄浑的长颈,奔跑起来显然也比骆驼快得多了。
这东西比我军中最大的马还要高出几尺,浑身长长的金毛,覆盖及腿,在马中根本找不到相似的种群。它的两只眼睛冰冷地望着生人,长长的喷气只让人感到窒息。它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小小女人,似乎奇怪她为何能轻易地打败自己。
终于,它低下了头,轻轻地舔了舔小清的脸颊。小清笑起来,推开了它,又高兴地拍了拍它的头顶。那处柔顺光滑的金毛,像水般滑下,遮挡住它的眼眸。那毛发反射着昼日的光线,更像是有赛过阳光的亮度,刺得人睁不开眼。忽地,它猛地抖了抖颈项,金毛中射出无数沙粒,竟有不少打在我的脸上。众人纷纷躲避起来。
小清忽然腾身跃至马上,笑道:“夫君,你觉得我骑它好不好看。”
我简直要怔住,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她嘻嘻一笑,又朝杨丝等挥了挥手,径自打马往沙漠处跑去。那东西兴奋地嘶吼起来,眨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卢横赞道:“清夫人真是世上罕有的英雄!”
孔露微笑道:“卢横你也是英雄啊。”
卢横赧颜抱拳,退后一步道:“与清夫人相比,卢横直如稚儿一般。殿下请再勿嘲弄末将了!”
蔡琰沉默了片刻,这才喃喃低吟道:
“乘风夜踏青,
巡遥步仙境。
嘉木见穷谷,
野狍入暮林。
林中孰何在,
玉泉燎炘炘。
晨光晓雀语,
苍穹复空灵。
忽而赤龙鸣,
羽化神马形。
自语在九天,
不作孤竹吟。
只以贬谪故,
囹圄发悲音。
华辰聊孑孓,
丹霞照茕影。
有幸汉公主,
垂怜止彀围。
漠中独身前,
长啸结远宾。
飞蹄翔人前,
金鬃拂人面。
摇曳同双对,
入画共娉婷。”
我叹息起来,笑道:“好诗!文姬是否想到了别的什么,故有此感呢?”
蔡琰脸上一红,轻垂螓首缓缓摇动,低声道:“妾,妾不是……”
“还说不是,为什么会脸红呢?”我打趣道,把她揽入怀中,“文姬,我们走,到林子里去……”
蔡琰看到我似饥如渴的目光,那里还不大震,慌得连忙躲开,通红着脸颊,轻若蚊语地道:“不不,夫君,你饶了妾罢!”
我哈哈大笑起来,“丝儿露儿你们都跟我来,别辜负了清儿一大早就跑起来挖坑的美意呀!卢横,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离那热泉远处的一块小疏林中,浮沙的地表被扫开,露出坚硬的岩石层。如今,那岩表中央被小清硬生生凿出个巨大的石洞,热气腾腾的泉水被引进凹地中。
我试了试水温,哈哈一笑,三下五除二脱得精光,卟嗵跳了进去。热腾腾的水温立刻带给我滚烫的刺痛感,我蜷起身子,皱紧眉头,好一阵子,身上才渐感舒畅。满溢的泉水顺着岩表上一条小槽被引到东面的溪流中去,宛若天成,看来小清的心思要比一般人细密得多。
三位夫人见状,又是喜欢,又是害臊。在泉旁咯咯笑着,或以手撩水,只是不肯下来共浴。杨丝道:“妾等没有相公这般厚颜,大白天的,哪有叫人在露天沐浴的?”
孔露掩嘴吃吃笑道:“相公从来就非甚么正人君子嘛!”
蔡琰笑而不言,只是被我肆无忌惮的目光盯住后,脸一下子红了。她撇过头去,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实则眼睛余光仍然含羞带嗔地偷偷注视着池中的我。
我径自搓洗着肩头,笑吟吟地道:“你们知道吗,温泉可是由火山地热形成的,常浴使人康健,对于女子,尤有美容养肤的功效,哈哈哈!你们真的不想下来享受享受吗?”
众女无不大奇,杨丝道:“相公博识广见,所知无不是妾未闻者。琰姐、露妹,你们说呢?”
蔡琰颔首笑道:“却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呢。”
孔露、杨丝两人交目,忽地都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蔡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两人笑着擒住。孔露笑道:“琰姐你先脱了衣服下去吧……”
蔡琰挣扎着,脸红耳赤,她当然知道妹妹们不过是开开玩笑的,却也十分害羞。
不多时,她便被脱得只剩小衣,我在池中望见,只觉于暗林碧天之中,忽然出现这么个肤如羊脂一般的女子,心头竟是大震!讶道:“文姬,你真是美得可以!”
蔡琰双手掩胸,娇羞欲滴地讲不出话来。我伸手拽住她的脚脖,笑道:“快下来,当心要慢慢的,别烫着了。”
不多时,连杨丝、孔露二人也脱下衣服,浸浴到温泉之中。一时我不啻在仙乡梦境一般,谈笑间手脚和嘴巴都没闲着,追这个抱那个,尽数亲了个遍。
孔露终于软弱地靠在我怀里,昵声道:“清姐若是知道相公你早有这样坏的主意,才不会为你挖出这么个泉池呢。”
杨丝、蔡琰也娇喘细细,紧紧依偎着我,蔡琰忽地吃惊道:“夫君,那边……那边好像有动静呢。”
小清极有穿透力的笑声传来,那金色长毛的怪马驮着她,忽地跃动巨大的身躯,灵巧地钻过密林间的缝隙,转瞬出现在泉池旁边。
一时众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左右望望,哈哈大笑,也顾不得自己丝缕无着,径从池中走出,坐到水边,“清儿,你也下来!”
小清怔怔地看着我们,稍顷竟咯咯地笑了,那匹金鬃马嘹亮地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面跺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音,看来这地表以来,并非是很坚实的岩层,倒像有地下河道一般。
小清越笑越是放肆,几个女子都被弄得面红耳赤,最后一个个都娇嗔起来,也顾不得姿仪不雅,赤着纤足,裸露着迷人动感的肌肤,帮着我把“罪魁祸首”拉下马,合力整治。
小清在这种阵势之下,哪里还敢抵挡,咯咯笑着,一面求饶,一面娇柔地往我怀中靠来。那金鬃马在旁边好奇地望着我们,似乎在想刚刚如此力大无穷的女主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呢。它长嘶一声,前腿撑开,将颈脖努力下伸,凑到水边——然而,温泉的热度显然使它犹豫起来,它的眼前掠过一丝犹疑,随即又仰起头,左右望望,往坡子下方的溪流慢慢踱去。
我志得意满地看着四人在泉池中追逐打闹,一个个放浪不羁的样子,从心底里感到快乐。好半晌,她们才终于觉察到我温情的目光,却是皆力不能胜地趴在池边笑着喘息,当然,小清是除外的。她做了个仰泳的姿态,绝美的眸子向我丢来一个娇媚动人的眼波。
一霎间,我又被电到了。我哈哈大笑,叫道:“你们终于玩累了吧?现在该本将军逞威了哦!”
卟嗵一声,跳进水里,激起大朵的浪花……女人们笑着尖叫,各自掩住重点,向旁闪去,仿佛跳下来的根本不是她们的爱人,反倒像是个变态色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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