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谯县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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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药诊治十余日,新儿方有起色,渐渐恢复了知觉。好在她未染伤寒,不然真是必死无疑。我去掉“伪装”,见她醒来时喜极的样子,听她低泣着叫第一声“鹰叔叔”,心中顿时充满了莫大的慈爱与快乐。然而,她竟然被王允打瘸了脚!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恶毒的字眼,可以形容这些:只会迫害人民的混帐王八!她还是个孩子呀,才十七岁,长得那么可爱……这样的人你们也居然能够下手吗?
小清想尽办法,却仍无计可施。看着我垂泪,新儿反而安慰道:“不疼的,新儿能走路就行了。”擦去我脸上的泪,突然怯怯地问道,“我哥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一次在城外……”
她漂亮的大眼睛突然溢满泪水,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心头一紧,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嗫嚅颤声道:“新,新儿……”
小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别过头,眼泪哗地流下,“叔叔……对不起你,对不起新儿,我、我没有保护好……你哥哥。”
新儿一脸悲伤的样子,紧紧咬住下唇,“哥哥在梦里告诉我了。我每晚都哭,可是没有用。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新儿的错,才害得他……”
我不禁失声痛哭。两年多了,这孩子还是这样善良。我忝为长辈,竟然都不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杨兄啊?
新儿啊新儿,你在王府受了两年多的活罪,我却不能把你救出苦海,我,还算是你的叔叔吗?我发誓,定要将这全世界的快乐都献给你,永远不让你再难受了!
一路上,新儿竟没能坦然面对这种好意,反倒处处惊怕、小心翼翼地,一点不象当年那么活泼了。她会偷偷地哭泣,有时梦里都在说胡话、浑身颤抖。
我痛心疾首,心里恨透了王允。我们往东至梁国郡睢阳,才总算找到了听闻以久的名医,给新儿疗治。我亲自给新儿端药,亲自喂她,又长时间在榻边陪她,直到她入睡。这样衣不解带大半个月后,她方才好转过来。新儿的脸上又恢复了血色,稍稍红润了些。身体也不象初时那么弱,而能够在车外享受阳光了。
此时,她坐在车辕一侧,两只脚悬在空中晃荡。初升的太阳斜着照在她脸上,反射出无穷眩目的光彩。我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了安慰和满足。突然,她快乐地笑起来,扭过头来,眼中充满了惊讶与怀念。
“鹰叔叔!”她挥手叫我,“我看见一只鹿呢。”
我走过去,顺着她的指向——远远的树林里,的确有一只动物在安祥地吃草。它听闻人声,警觉而疾速地抬起头,瞪了我们一眼,随后忽地转过身子跑了。
新儿欢快地笑着,要去追它。我不想忤了她的心意,便与她一齐骑马而去。小清充满爱怜地喊道:“要快点回来呀,新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我们在林中兜圈子,尽情玩耍。新儿跑得出了汗,脸红朴朴的,“鹰叔叔,还记得我们以前打猎的事情吗?”
我爱怜地看着她,“当然了。等我们到家了,你想什么时候打猎,我就陪你什么时候打猎。新儿要听话哦,现在我们回去歇一歇,好不好?”
新儿颔首,依依不舍地回望了林子一眼,“我在别人家里,从来也没有跟谁出去玩过。公子定要娶我,就偷偷带我出府,但只有一次。”
我心下一动,道:“你喜欢他吗,新儿?”
新儿垂首摇头,脸稍稍一红,又变得惨白,“我才不嫁他哩。老爷那么凶,他从来也不敢为我求情。新儿差点就死在牢里了。”
我紧紧捏拳,怒道:“什么老爷!不准再这么叫他!”
新儿吃了一惊,惶惶道:“新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见她惊吓的样子,我真不知生出什么滋味。良久,方才叹息起来,柔声道:“我是在骂王允,不是责怪你,新儿。你是知道叔叔脾气的,以后别再用下人的语气说话,好吗?”策马过去,摸摸她的脸蛋儿,“新儿,你是我的宝贝,以后就是我全军的小公主,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动你一根寒毛。”
杨新眼睛湿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我笑道:“回去吧,你婶婶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回去时发现小清却是神情大变。她焦急地策马看着我们回来的路,见了我先是一喜,叫道:“李丰,出大事了!”
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回笑一声,也以“齐氏”呼之。小清策马过来,避开众人,“还有劲说怪话哩。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我们派往京畿联络的人被抓起来了,宦官正准备在各地搜捕我们呢!”
我大吃一惊,新儿也吓坏了。我半晌才憋出一句,“哪来的信,可靠吗?”
小清从袖中取出一只鸽子来,“从荀攸那儿来的。只要事情紧急,他便可以放这只鸽子和我联络。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它都能找得到。”
我点点头,连称赞的话都没力气说了。“还好我们没往京畿走,而是先往东找医生来了。要不然,恐怕在洛阳已遭不测了。”
忽地大惊,“不好,卢横还在洛阳哩!有他的消息吗?”
小清吁了口气,道:“还好消息及时,荀攸派人秘密送他出城了。不过杨彪府遭到监视,我们买的地产也被统统剿没。你看看该怎么办呀?”
新儿低声道:“若不是为了我,叔叔婶婶怎会露出行藏,被人发觉呢?新儿该死……”
我强笑道:“别什么事都怪自己嘛。这是小事一件,叔叔会搞定的,你先去吃饭罢,我一会儿来陪你,好不好?”
新儿乖巧地向小清施礼,这才盈盈走开。我见她跛得厉害,不禁触目惊心,微微摇头。小清喟道:“这孩子真是苦命啊!我定会想办法将她的脚矫正过来,让她的自尊能够恢复。”
我摇摇头,暂时不说这事。下马思忖了半晌,道:“宦官听说我单骑归来,哪肯轻易罢休?不过我仍是朝廷命官,皇帝又不敢公然下诏免我。所以他们必定是要在暗中行事,我们仍有希望可以逃命。关键是往哪里逃的问题。”
计议片刻,先回去重金遣散众仆役。先放出风声西行,却暗暗地继续往东南进发,避一段时间,朝廷懈怠了,再想办法折回。我将两车并成一辆,牛也换成四马。其余车、马统统卖掉。一时虽车上稍嫌拥挤,但目标小了,惹人注意的程度也降低了。
小清购置了弓箭、刀剑用以防身。我最担心新儿,我不能让她再出什么差池。然而,至沛国建平县,危险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路上随时有官兵巡查,我将大车停在城外,便偷偷溜进城内买食物。小清再三叮嘱我小心,我想自己有假面,又是白天,定会平安无事。不料,刚进城没多久,便有人发喊,大叫捉贼!一时间,多少人惊惧地看着我,闻声而至的众多兵卒也从四面八方围赶过来。
我大吼一声,刺开人群便逃,心里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乱如麻地忖道:这下子糟了,明明化装化得很好嘛,初时连小清都赞过。现在到底回事?
疯狂逾墙跳进方里时,我才发现街巷边上张贴了好些画像,却皆是我化装以后的样貌!
我紧跑几步,明白过来:王允告官,以及某人被逮后招供,定是绘出了我化装后的样子!哦,我真是呆头鹅!硬是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点。怪不得,一路上有许多人认出我来,害得我有城不能进,有钱买不到吃的。要不是今天实在饿狠了,我也不至于……
我左冲右突,闯进一条两院所夹的深巷之中。我猛然撕扯面皮,把假皮揉烂,丢在沟里。此时,四下抓贼的锣号越来越清晰,有脚步声往这里疾冲而来。我哗地把外衣也扒了,丢到民居的屋顶,然后扑到沟里连连打滚,把头发也揉得污七八糟。
眼见追兵紧急,又胡乱抓了把污泥抹在脸、颈上,这下强压惧意,不退反进,缓缓地又往回走去。
好险哪!还未等我走到口上,许多持戟兵卒四下围来,冲进巷子。他们甚至还问我是不是看见一贼,从巷里穿过去。我强压震动,装作哑巴唔唔地点头,用手随便一指。稍顷,又同时来好几批骑兵,四下搜寻。锣角震天。不过此时我已然“面貌大变”,又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一副乞丐模样,因此全然无人注意。
方外出口被严密封锁了。很快,那些兵卒便看到我的外衣摔在屋顶之上。那时我有一种发足狂奔的冲动,但我知道此时一动,根本无处可逃,必然死在众兵戟下!
官兵分散开来,挨户盘查。又冲来将人群遣散,并逮捕了几十人长象、身材都似罪人的疑犯,边打边铐。我因为装乞丐光着上身,也列为怀疑对象,平白无故吃了顿鞭子。
几名兵卒在我脖上拴上铁链,牵着走了。我见方外人群众多,一咬牙,心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如被带进衙署,我的命有十条也不够用啊!放却廉耻,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倒在地下!
我身上肮脏恶心,一时百姓无不惊哗。兵卒们报告官长,那人呸地一声,挥起长鞭狠狠打了我两鞭,见我仍在抽搐挣扎,不为所动,便掩鼻道:“拖出去,摔到城外喂狗!”
我强压疼痛,伪作假死之态。不多时,便被几名士兵摔到一辆破车上。
我一动不动,然而,鼻腔内所收集到的竟是刺鼻的骚味!这竟是辆粪车!我恶心欲吐,耳听驾车人挥喝着几名奴隶,令将屎尿以及动物粪便搬上车来。长鞭击打那些人背部,如同打在我的身上,每响一声,我便颤动一下。可是,竟无人发出呻吟难支的叫声,显是早已习惯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才驶到城外,一名奴隶偷偷跑来,在我身上擦擦。我方睁眼,那人便在我腿上狠咬一口!我痛得大叫,他也差点吓昏过去。啊!原来这小子要吃人呢!我跃下车来便跑,便听那赶车人狂叫:“抓住他——”
我仍是逃了出来。我穿梭行进在树林中、野地里,丝毫不觉脚底刺穿磨擦的疼痛,我觉得自己成了人猿,成了不知名的动物。不知道我怎能想出这样的方法,而在极其危难的情形下得以逃生。不过,我又一次认识到经验的重要性,若不是它在关键时候发挥效力,恐怕我再也见不到亲人。

腿上还有那奴隶森森的齿印,疼得简直无法忍受。我流血倒是无所谓,但那人的行为反倒让我觉得无比恐怖与颤悸。我不认为有什么刑罚比活生生吃掉人更残忍的了,可在此时,吃人只是活不下去的人们必然选择而已。如果是我,面临着生和死的关头,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人。
当然,我奔回小清、新儿的隐匿之所时,她们都吓哭了。我吩咐赶紧逃生,先别管我身上的蚂蟥了!气急败坏地逃至荒郊野外,这才找了个池塘,卟嗵跳了进去。
小清、新儿坐在塘边。我用力地擦洗头发、身子,虽然心下大爽,但被咬过的大腿却更加痛苦,强皱了皱眉道:“害得新儿没东西吃,我真是没用。”她们听我讲起今天的遭遇,担心得差点呻吟起来,新儿更捂住脸道:“鹰叔叔若是有危险,新儿只好一起去死了!”
小清也不由后怕,“真不该听你的,让你独自去城里买东西。我见你回来时那副尊容,我差点都要昏过去!”
我嘿嘿一笑,新儿却嘤嘤地哭起来。我知道自己吓着了她们,略感抱歉,又叹了几声,忖道:没想到我智者千虑,竟有如此一失,好在,毕竟把老命保住了,总算没输个精光灿烂。哈哈一笑,便把那奴隶怎样看见一堆好肉、怎样擦干净、怎样下口、怎样和我一起大叫、怎样差点昏过去的故事绘声绘色讲了出来,她们吃惊地捂着嘴听,到最后却一块儿笑出声来。
我洗得十分干净,绑扎了伤处,然而亦只有光着上身的份儿。晚上,新儿睡着了,小清这才偷偷偎到我怀里,笑道:“你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好,既没人抓,也让我看得顺眼些。”
我细品着她的话意,忽然失笑,“难怪我化了妆,你就很少理我,原来是看我不顺眼哪!乖乖,那以后我变得又老又丑了,你还不把我杀了?”
小清咬着下唇,刮刮我的鼻子,“尽不说好话,我会那样做吗?你今天能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真怕夫君被宦官抓了去呢,说不定张让会把你象颜复一样烹了吃。”
我浑身一哆嗦,道:“你别吓我!真被他逮住了,我立刻咬舌自尽,也决不受辱。这狗太监,一点也没有人性。”
小清笑咪咪地道:“夫君别害怕嘛。我怎么舍得你被他吃掉呢?”
我们亲热了片刻。小清问起以后的行程,我皱眉道:“折向西南吧,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往东走无异于自寻死路。南下就是谯县,从那里西向,经陈国、颍川就达司隶了,绝对出人意料。谁敢相信我们又直挺挺回去了呢?”
忽地又想起一事,“对了,曹操正是谯人,我们该顺道去拜访一下!”
小清奇道:“他不是在当官吗?”
“那是他爹太尉曹嵩,虽然两个月就被人换了,也算是风光了一回。这年头,买官成了时尚,除了我先公杨赐有点样子,其他的真是滥竽充数。曹操原本的确是在当官,可惜得罪了太多人,所以不得不避归乡里。上次听何颙讲,他是能平定天下的大才。嘿,也只有他这么夸。别人提到曹操,早就眉头大皱了。”
小清问起其中掌故,我遂娓娓道来。她咯咯笑道:“这样说,曹操是个浪子啰!夫君跟他倒是挺象的。”
一语激起我心头无数思绪:的确,我就是这样的人。但不是我象曹操,是曹操象我,这才能够成就大业,立下赫赫功名。当然,如果没有乱世这种机遇,他想成为豪杰也是不可能的。正是有了这种战争频频,社会纷扰的时期,才能造就出如此璀灿夺目的新星!英杰辈出,正是此时的真实写照。每一个在混乱中崛起的英雄,其后难道不都是一部铮铮史册吗?
禁不住感慨万千。小清觉察到我情绪的变化,嘟哝道:“别想了,快睡吧。明天我们一早便赶路,不就能早些见到曹操了吗?”
我见她仍是“偎而不去”,打趣道:“现在我坐着,你睡着。**呢。还抱得那么紧,嘴里却嚷着让我睡,我睡得着吗?”
小清脸色一红,直起身柔声道:“就你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人家……人家不过是……”
我笑着凝视她,“不过是什么?”
谯县郊外。曹宅。
曹操家是典型的坞堡结构。土壁高峻,上有望台伸出女墙,壁上防御层凸出。土墙稳重厚实,外面一圈深深沟堑,已积满流水。内外交通,都需经过吊桥。
曹宅东面,是一块湖泊,杨柳成荫。两条大路,从湖堤左右引出,直通县境。其西是小丘,丘下有五谷桑田,桑树大都已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许多人正忙着采剥树皮。水浇田连接其北的远处,望不到边际,田中众佃户挥汗如雨。正南不远,是几处囿苑之地,看来是私家猎场,平日里都绝无人迹。
我将大车停于湖边,笑道:“清儿你且与新儿小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小清不乐意地道:“这次不会象上次一样了吧?”
我笑道:“放心。曹操跟别人不一样的。再说,若是情况紧急,我会叫的。”
装出一个鬼脸。小清不由噗哧一声,“好了好了,你去吧。碰见你,我真是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新儿叮咛着道:“鹰叔叔要当心啊。”
我应了声便去了。至堡口,我大叫起来:“里面有没有喘气的?出来一个!”
堡上有人探出头来,面面相觑,议论道:“这人胆子倒是不小,敢在曹家放肆叫喊。”指点着,“竖子,汝是何人?不通名报姓,休怪我一箭射了下来!”
我仰头道:“大胆!我是来找曹阿瞒的,叫他快出来见我!”
那人听见我大模大样地叫着主人的小名,吓了一跳,赶忙缩回头去。我等了半晌,才见门一开,吊桥放了下来,一个仆役探头探脑地道:“客人来找家主吗?我家主人请你进去。”
我佯装生气地道:“曹操没有脚吗,叫他亲自来迎接我!我万里迢迢地过来,就为了见他一面,没想到他竟然给我摆架子。”
那人吃惊地作了个揖,又奔回去。隔了片刻,府门大开,一个穿着比较高贵的老者迎了出来,笑着施礼,“老朽乃府上总管,家主请先生先到厅里用茶。”
“你们主人呢?”
老者面露尴尬神色,支唔道:“家主,家主正在沐浴,所以……”
“你去告诉曹操,如果他真想配得上‘治世奸臣、乱世英雄’的称号,就非得拜师学艺不可。如此待客,怎能不让世人心寒呢?”
老者满面惶然,恭敬地又复退去。又稍顷,只见一位身材健硕的汉子,光着上身,头发湿湿地盘在头上。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便跑了出来。他身高中等、浓眉大眼。脸上满是惊疑之色,一揖到底,“孟德迎客来迟,恕罪恕罪……”
我见他年纪在三十上下,下颌须髯已是飘飘。不由喟叹起来,若是曹操再年轻一些,说不准还真能统一天下呢。双目一瞪,“阁下年纪在我之上,却是整天射猎洗澡,无所事事。难道不知光阴为贵,此生如白驹过隙,一晃即逝吗?”
见他若有所思,慌忙拜谒的样子,淡淡一笑,“不过曹兄不知我是谁,却仍这样执礼,总算是我还没看错人!”便直向前走,拉住他的手。曹操一头雾水,慌忙赔笑,“孟德眼拙,竟然不识足下,真是惭愧。”
我语带双关地道:“君不识我,我却识君。南阳何颙、弘农杨彪、河南郑太、颍川荀爽、荀攸,皆是吾友,曹公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罢?”
曹操闻言大感震动,苦思冥想。我笑道:“先进去再说。我一到谯县,便先来拜望阁下,连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曹操连忙道:“失礼失礼!孟德薄备酒菜,请足下不吝笑纳。”
我随意点点头,又似想起什么,道:“我还有家眷在外,都想与曹兄一见。不知阁下会不会介意啊?”
曹操虽是大讶,但他总算知趣,立刻派人去府外接人。隔了不久,当我端坐上首,大吃大喝,他却在下首作陪之时,小清、新儿跨进厅来,深深向我们施礼。
见到小清,曹操不禁一怔。我暗暗好笑,道:“曹兄可知小弟是谁了?”
曹操老老实实地抱拳道:“孟德猜忖半晌,仍未断定。还请足下赐教。”
我见小清在彼,也安下心来,轻声道:“在下金城颜鹰。”
曹操大惊失色,呆了半晌,迅速起身,先将窗、门掩上,这才跪拜座前,“操不知虎骑大将军驾到,罪该万死!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我哈哈道:“颜鹰现在是犯罪之身,曹兄不擒我见官,我已是很感激了。安敢以虎骑之名相称啊。”
曹操恭谨地拜道:“将军智谋才干、军政疏略,都是操十分崇仰的。如今汉室危倾,大人举旗诛宦,深得天下人之心。操常恨不得追随大人左右,给力驱策。”又一扫刚才疑忌之态,恭问小清道:“夫人定是安国长公主陛下了?”
小清微微点头,露出襟侧赤绶。曹操不敢正视,乃以官礼长拜、叩首,“公主大驾光临,令寒舍篷筚生辉。操乃禁锢之人,得见长公主尊容,何太幸也!”
小清笑道:“不必过谦。夫君常提起阁下,称汝有伟向奇才,能堪大用。今日一见,果然谦谦君子,识见不凡。”又看了杨新一眼,“此乃将军弟妹。新儿,来见过曹大人。”
新儿行礼,曹操连称不敢当。这一番话,说得他面无人色,恐怕夸到极处,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了。我见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笑起来,“曹兄不必过于执礼,我只是来与兄台讨论讨论国事、政事,随便聊聊,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曹操连忙诺诺。小清笑道:“那我们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说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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