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苗瑶有刀号盘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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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这十两银子真不经花,还没两日就只剩三钱碎银”说这话的孟义山蹲踞在一条通往孟津渡口的土路上,不断向前张望,显是等着什么。
夕阳要落山了,寒冷的秋风袭吹不断,冻的孟义山直缩脖子,心中暗道:“苦也,这可如何是好,等了大半日没见到一个羊牯”
原来他自离了拐子家,至今以有七天了,一路上饮要好酒,菜要有肉,等行到此处以是穷鬼一个了。
孔武有力的大寨主当然不会做工赚钱,自是拿起朴刀,干起了本行,一大早就在这条道上剪径。
这秋深天凉的时节,路上行人渐少,脚都站得软了,才等到因灾荒逃难的一家四口,是老的老,小的小,大寨主一见不是肥羊,连瘦猴都算不得,只得放走。直到日落夕山还全无斩获。
天要黑了,孟大寨主的脸也越来越暗,心道“入夜后根本没有行人,还在这等个屁!”,紧了紧腰带,正想觅个去处睡觉,突听得远处隐约传来“~~鲲鹏展翅~~~我武唯扬~~”的喊声!
“啊哈!买卖来啦!”大寨主高兴的笑出声来,经验丰富的孟寨主一听就知道这是镖局喊镖过境,这等肥得出油的羊,不宰待何。
丈二朴刀一横,孟大寨主以如铁塔似的立在了道中,真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就等着断道行抢。
喊镖的声音渐近,听了几遍的孟义山觉出有些不对“鲲鹏展翅??莫不是云鹏镖局!”越听越是心惊,暗道“这镖我还劫不劫了?”
此时的镖队离他只有百余步了,打头的趟子手也发现了这个横刀拦路的大汉,做出了警戒的信号,镖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孟义山也望见镖车上直立的云字大旗,认准了是云鹏的镖货,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实是苦涩难言“细嫩肥羊没宰到,遇见浑铁大虫了!”
对江湖事迹所知不多的孟义山也晓得云鹏的威名,云鹏镖局为天下级的大镖号,总局设在陕境,东主陆云鹏枪法绝世,曾因细故,与威霸甘陕百余年的华山剑派相争,一条长枪大破华山十二连环剑阵,被好事者贺号“枪挑华岳”,真个是实打实的大高手。
这当口他是骑虎难下,下手抢吧,云鹏的镖师武功很是了得,坏在他们手下的绿林朋友不在少数了,不干吧,又和人家照了脸,推说自己站在大道上练刀么?
“抢!怎样也不能失了脸面。”大寨主下了决心,提刀踏步,对着镖车走去!
云鹏这次所保的是洛阳总兵——马文明的财帛,因货品贵重,为万全起见,派了副总镖头李定率八名总局的好手行镖,又经陆云鹏投贴拜会了各方,等闲的山寨都不敢劫夺。
行到此处却望见一名魁梧大汉断道,白面长须,生性谨慎的李定暗道:“怕是高手!”,一边下令把镖车扎下,弓弩上匣,准备应变。一面搜肠刮肚的想着这是何方高人?
李定正戒备的望着前方走来的孟义山,镖队后面突然起了变化,从后方土路上闪出一个人影,展动身法,迅若奔马向镖队扑来。
那人赶到队尾时,脚尖一点,身子拔地而起,踏上镖车向前纵身,一窜足有五丈多远,镖车上的镖师和护镖趟子手抬起匣弩对着那人便射,却都落了个空,几个起落,就以来到了镖队前方的道上,站住了身形。
孟义山见了这等变化大喜过望,心道:“有硬把子劫镖!”,有了同行帮衬还不添了胜算,欣喜之下迈开了大步向着镖车便跑,要和那个后来的高手会合。
等到了近前,孟义山呵呵一笑,正待套套近乎,见了那人的形貌却愣了一下。
这人年有六旬,一袭红布包头,同色的衣袍下露出黧黑枯瘦的双臂,左耳垂挂一只硕大金环,这副打扮绝不类中土人氏。
孟义山心道:“是个老苗子?”
那老者其实却是个瑶人,也不能说他见识浅,苗瑶本是一家,后来起了分化,衣着风俗本自相同,难怪他认不出。
逢人便是三分熟的大寨主对着那老瑶笑道:“嘿嘿!老当家的也做这道买卖?算我老孟一个,二人平分!”
见了这异族高手的轻身功夫,李定更是戒慎,带着八名镖师出了队伍,站在车前,抱拳言道:“两位英雄请了,在下李定添掌云鹏镖号副总镖之位,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尚请道明来意,出门靠的是朋友,我李某定会给两位一个交待。”
那老瑶阴凄一笑慢声道:“老汉这趟是让你等留下镖货,那马文明去年方从贵州将军调任洛阳,敛尽了我们瑶民的血汗,回去告诉陆云鹏他敢接马文明的镖,就是与我苗疆五十万瑶民为难,还有叫他改名叫陆鹏,中间那个云字犯了我老人家的姓字。”
这老瑶吐字清晰,一口汉话说的甚是顺畅。
听的孟义山是呵呵大笑,心说“这老汉说话中听,真是要得,如此落人脸面的话,老子就想不出!”
那一众镖师一听这老瑶不光劫镖,还要局主改名,无不怒形于色,抽出兵刃就要动手,却被李定摆手制住,他听到那老瑶要局主去掉云字,省起一事,面色凝重起来对那老瑶道:“不知老英雄上姓高名?”
那老瑶回道:“老汉姓云名敖!”
李定心道:“果然是了,这云姓是瑶族贵姓,只有够身份的侗主和长老才姓,那马文明驻防云贵期间,横征暴敛,榨取民财,惹得苗瑶两族暴乱,与汉人流血冲突不断,种下血海深仇。看来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旁边的这条大汉,又不知是何等人物了。心想也须小心应对。
对孟义山道:“这位朋友又如何称呼啊,在何处发财?”
孟义山一听问他名姓,望着镖旗上斗大的云字,心中暗道:“报真名姓?等着被陆云鹏铁枪穿蛤蟆么?”
有了计较,口中就对李定胡诌道:“少盘根底,爷爷是从昆仑山来的好汉,大号”刀疤老六“,只知抢钱,其余一概不管。”
李定一听他说的就是胡话,雪域昆仑,四季冰封,人迹向来罕致,绿林人物到了那里,准保饿死。
白皙的脸上被气得有些血红,至此已无回转的余地,李定把手一挥,一众镖师上前把那老瑶云敖和这满口胡柴的“昆仑刀疤六”围了起来。
老云敖嘿嘿冷笑道:“汉人真是卑鄙,要群殴么?”,身旁的大寨主听得有些刺耳,但还须借重这老头子的武功,只当没听到。“
李定将柄长剑执到了手中,对着云敖喝道:“我们是镖客,为保财货,武林规矩顾不上了,祈老四、王龙,圈住那疤面汉子,剩下的跟我围杀这蛮瑶,搭不上手的,退到后列,窥准机会,暗青子招呼。”
一番调配,显出他的经验老到圆熟,做到云鹏的副总镖头绝非幸至。
那些镖师得令,纷纷按着调度,搭配好了方位,便在李定的代领下向着两人进击。
那云敖气定神闲的立在场中,也不见有何动作,手上便多了一把色作澈蓝,稍显弯曲的苗刀,手腕一抖,一股苍茫的刀气便已透刀而出,执刀的云敖仰手向天,唱起了一段雄壮苍凉的瑶歌。

走镖无数,通晓瑶语的李定听出唱的是什么
“老祖传下盘王刀呀……
护我瑶民驱虎豹啊……
……
老祖的恩德代代记……
……
这歌词听得李定惊异不以,心道“难道他的刀法是盘瓠所留!”,虽然讶异,却没时间容他思索,云敖苗刀一划,刀芒暴长如贯日的白虹,以将周遭的诸人囊括在刀势之中。
一名手持齐眉棍的镖师自持力大,对着刀锋便架,兵刃接实之际,却觉出刀上一丝劲道也无,撞上棍身的苗刀呜的一声,被撞得扬了起来,云敖执刀的手臂却是未动,顺势将腕一转,回划而至的苗刀破开空隙,将那名镖师的肝肠都切了出来!
一切在瞬间发生,众人想救都以不及,都被如此诡辣的刀法震住了,等到李定大喊:快上!“惊栗的心情才缓和过来,震奋起精神向云敖围杀。
那云敖运刀,执刀的手腕灵动多变,宛若无骨,化出的刀势阴凄邪毒与中土武学大相迴异,虽被云鹏多人围困,手眼身法却丝毫不乱,挥洒出的刀影密布满空,落在云鹏诸人的眼里,以分不出何者为虚,何者为实,稍露空门便被苗刀切入,或断残肢体或破腹穿肠,些许功夫便以被他连杀三名镖师,断了一人的手臂。
云鹏总局的八名好手竟被他斩杀了一半
一旁默默观察的李定手心有些冒汗,从无见过这等邪刀,与这般可怕的高手,适才的几名镖师被杀之际,他没有上前救应,而是观察着云敖的刀法,直到此刻,他也没把握对付这来自瑶族祖先盘瓠的刀招,但再等下去人就都被杀光了!
硬着头皮喝了一声:“全都退下!”执着长剑上前的李定以向云敖攻出了一剑,缠绵的剑势就如早春的雨丝,绵密粘连,将云敖化出的满天刀光笼个正着,飘忽的剑路正堪敌住云敖偏邪的刀法,正是崆峒四季剑“春雨润物”使到颠峰的表现。
那云敖眼中精光放射,大赞一声:“使得好剑!”刀路一变好似晴空打闪,惊雷迅电般的一刀竖直劈出,刚劲郁苍的刀气将那招“春雨润物”
的剑幕劈了个支离破碎,去势不止的苗刀带起了一蓬血雾,竟将李定的一只左耳生生削下。
呆怔的李定没料到如此阴邪的刀势竟可变得刚霸无匹,这云敖的刀道似以到了所谓“神鬼自在”刚柔一如的境界了。
失了左耳的李定面容阴沉,使开轻功接连后闪,以躲云敖连袭而来的苗刀,飘退了数回,渐觉双眼有些泛花,心知是耳根失血所至,不能再闪避耗力了,下了决心的李定狂催内力,耳根伤处的鲜血呼呼外冒,瞬间连身上的藏青夹袍都被充盈的真气涨得鼓起,接着轰雷也的一声大喝,色化淡青的左掌横推而出,硬憾云敖的苗刀。
电光火石之际,云敖的苗刀以劈在李定的掌上,“镗!”的一声锐响,声如金铁好若不是肉掌一般,透掌而出的青气与苗刀所蓄的内劲撞个正着,云敖竟是不敌这股强霸的掌劲,连退了三步,才刹住去势。
唇角溢着一缕血丝的云敖竖指赞道:“好威猛的掌法,不过你火候不够,还奈何不了老汉!”
出掌后的李定用尽了护体真气,被强猛的反震力将左臂齐肩迸裂,折做三截,疼得煞白了脸,豆粒大的汗珠颗颗滚落,心中却比**更苦,这青木掌称崆峒一绝,在他使来以有七成功力,足可开山破石,却奈何不了这个老瑶,现下内力用尽,必遭他的毒手。
一旁的孟大寨主却也没闲着,和那围杀他的祈老四和王龙斗了几招后,知道单斗一人可胜,连战两人却难,便舍了两人,闪入了镖队人群,接下的行为一见便知大寨主深悉兵法的“避强击弱”之法。
钻到人群里的孟义山朴刀滚动,传往押车趟子手身上招呼,不时还躲闪着祈老四和王龙,一会就杀得一干趟子手呼爷喊娘,得意必有失,闪了几次就因速度不如祈王两人被赶上围在了镖车前。
背靠镖车的孟义山避无可避,与祈老四的腰刀和王龙的铁叉缠战了数合,就被祈老四暗放的飞镖甩在了肩头。
肩部深钉入肉的钢镖反倒打发了孟义山的凶性,口中怒吼一声,大朴刀横轮,当啷两响,连砸开两人的兵刃,迈步一个前劈,竟把祈老四拦腰斩做了两段!
见了孟义山连刀疤都杀得泛了红的凶相,竟把王龙吓得回身就跑,接下被大寨主遇人砍人,遇车砍马将受自“武当三青”的鸟气都发到了这里。
正杀得起性,却听得李定的大喝:“住手!云鹏降了!”
孟义山暗道:“这云鹏这般软脚么?”向那边一看,却见那云敖的苗刀以离李定的脖颈不到一寸,围攻的镖师死了一大半,适才运使青木掌臂骨迸折,内力耗尽的李定,被云敖轻易的用刀逼住,制在了场中。
李定以知同这云敖的武功差得甚远,他那武技,怕比起局主还高上几分,眼看败局以定,只得认输投降,以求保得剩余人手的安全。
那云敖听得李定请降,却是一怔,将刀收了起来,对他道:“算你知机,你带了人走吧!”
李定把身驱一挺,对云敖道:“可请前辈允我将云鹏的镖旗携回,前辈劫了镖银也应遵守绿林劫镖后两月不动的规矩,等待事主找回脸面,也好像马总兵有个交待。”
云敖沉脸回道:“镖旗你尽管拿走!镖银么,都是我苗疆百姓的血汗,一天也不能留。”
毫无绿林规矩的孟大寨主帮腔道:“对!一天也不能留,想要镖银,让陆云鹏两月以后去昆仑山找我刀疤老六。”
李定一见镖旗得回,以算大幸,心道:“当务之急就是快马通知局主,随行众人都要封锁消息,以免有碍云鹏的信誉。他适才也见了孟义山的武功,纯属平平,只是一身蛮力过人而以,心道:”真是被这“昆仑刀疤六”
气杀,这家伙过后也应查出灭口才是。
云敖不很懂镖局的行当,镖银被劫事小,局里还可垫上,镖旗被摘走,对镖局的声望影响可就大了!
那李定整理完散乱的队伍,扛抬起死伤人众,卷裹了镖旗,便率着这群残兵败将,向来路返回。镖局人等都沉着脸,也不像来时大喊:“鲲鹏展翅,我武维扬”了。
稍后这斗场中只剩下云敖和孟义山了,那云敖径自围着二十余辆镖车绕了一遭,转回来一双眼睛狠盯着孟义山上下打量。
大寨主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这时听云敖阴声言道:“你很好,真不错!”
孟大寨主推脱道:“那里,那里,我这点本事那比得上老当家的。不过我后来那几刀确是使得好!”
接着就听着老瑶人用很浅白的汉话大赞孟大寨主道:“好!好你个奶奶!”
被赞得迷糊的大寨主听到老云敖在他耳边恨声道:“你使得好刀,二十辆镖车的套马被你斩死了一半,你让我如何运银。
孟大寨主干声笑道:“嘿嘿!失手,失手。”
接着云敖又说了句让大寨主叫苦不迭的话:“没马,你来搬银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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