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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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雄问:“爸爸,保江山,第一要素是稳定,你认为稳定以什么方式实现才叫真正的稳定?”
陆震天冷笑道:“你要考我政治学ABC吗?难道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眼里,我已经昏聩到了这种地步了?”
史天雄道:“不管我们批了多少年学而优则仕,中国的官员队伍里,汇集着中国大部分的人才。 政治有一票决定权和一票否决权的时候,这种人才格局无可厚非。问题是中国在走向多元。中国不缺乏忠诚而称职的官员,最缺乏的是忠于政权的各种企业家。十五大后,私营经济会进入一个大发展时期。这一领域,需要一大批政治上可靠的人。爸爸,你可能还不大清楚国有大企业人事方面的状况。天宇集团实际上是一言堂。咱们家的承伟,究竟富到什么程度,你我都还不清楚。这可是发生在咱们眼皮底下的变化呀!如果现在不在经济领域积蓄一股足够大的可靠的政治力量,恐怕……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尖锐,我还没考虑清楚。是的,我也清楚留在部里,在政治上我还可以再走几步,挑更重的担子。但是,看到一个阵地吃紧,一个真正的战略家,是不能无动于衷的。如果优秀的官员,将来都是无奈地走向分流之路,效果会怎么样?”
陆震天微微点点头,“思路清晰,眼光独到,让你当个副司长,有点屈材了。能站在全局高度考虑自己的进退去留,说明你在政治上相当成熟了。这一点我很满意。可是,如果这条路你没有走通,最终你仍只是一个在经济领域没有发言权的一无所有的无产者,你殉道是殉道了,我们的事业不是牺牲了一位可能会相当杰出的政治家吗?”
史天雄坦然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经过这几个月的种种变故,我感觉到,党内再没有一批杰出的人才主动选择这种可能是殉道者的道路,恐怕就来不及了。另一点,你知道的,光我们电子信息部,司局级干部就有十九个!二十四史中,找不出第二支这么庞大的官员队伍。温饱思淫逸,闲懒生是非。爸爸,说真话,再在官场行走,我无法不悲观。”他激动地把裤腿挽起来说:“我认认真真回忆过,除了带来这个伤疤的战争,再也想不起来别的可称作独特的贡献了,这对一个参加工作三十年的人来说,实在有点残酷。太残酷了。”
陆震天笑了起来,“有种,像是史重光的儿子。四二年反扫荡,我让你爸闲了三个月,他竟指着我鼻子骂娘。你已经说服我了。你到西平搞商业零售,总不会从摆地摊卖小百货起步吧?商业是时代风尚的窗口,我想知道你上次西平之行发现了什么风景。”史天雄如看了红榜的学生一样,终于如释重负地出顺一口气,笑着说:“看到一朵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叶。”陆震天饶有兴致地追问:“说说看。”史天雄道:“一个破产厂的工会副主席搞了一个‘都得利’股份制商业零售公司。它的董事长十几年前也是十大新闻人物。这个公司定期发展党员,新党员入党宣誓,要面对党旗高唱《国际歌》。这正是我们在私营经济领域最缺乏的精神。”陆震天道:“你史天雄也不会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既然你要开辟这个战场,我的要求是四个字:只许成功!失败了,一要挨板子,二要赔偿给组织造成的损失。你已经四十多了,再没有重新选择的余地了。”史天雄动情地说:“谢谢爸爸。”

陆震天道:“一起过年的机会不多了。我想留你在北京过个年,你不会拒绝吧?”史天雄感激地说:“当然可以。爸爸,你能无条件地支持我,太让我感动了。我,我简直没有料到,实在太意外了。”
最感到意外的是苏园。得知陆震天无条件支持史天雄去西平打工,苏园埋怨起来,“老头子,你真糊涂。大的就不说了,我相信天雄也不会胡闹。可天雄这么一走,小艺怎么办?你和我可全指望这个女儿照料啊!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直惯着天雄。”陆震天沉痛地说:“你不理解?我告诉你吧。我一直认为我对重光和雅兰的死,负有直接责任。潘汉年问我要两个帮手,我力荐重光和雅兰去上海。重光不想去,我做了很多工作。一对做了四年假夫妻的革命者,会当叛徒吗?不可能。重光和雅兰曾要求我来证明他们的忠诚。专案组来找过我,我却保持了沉默。我的沉默对他们的打击是致命的。这一点,只有我清楚。当时,以我的地位和邓政委的背景,我出面做个证,重光和雅兰会没事的。可我胆怯了。一打三反,三反五反,高饶事件,让我害怕了。我怕万一他们真有什么事被查出来了,会引火烧身。我怎么能怀疑他们呢?同甘苦容易,共享乐难呢!这是我一生最感到愧疚和失败的事。一想起重光和雅兰的死,我就心疼。他们呢,却托孤给我了……我总想用什么方法弥补我的过失,好让我以后有脸见他们……现在好了,我陆震天的女儿,为重光和雅兰生了孙子,天雄也成材了。这回你明白了吗?是我害死了重光和雅兰……”说着说着,已经老泪纵横了。苏园没再说什么,也不用说了。
陆小艺知道,经过这一系列折腾,她和史天雄的关系已经变得更加脆弱和微妙了。听史天雄说要去一个很小的“都得利”零售公司当总经理,陆小艺连继续问下去的兴趣都没有。陆震天支持的事,陆小艺决不会明确表示反对。这是她在这个家的根本处事原则。剩下的问题,只能考虑用什么办法让史天雄早日回到北京重返正确轨道。盘算好下一步的计划,陆小艺又可以用妻子的角度去看史天雄了。站在这个角度一看,她才知道这一番风波已经伤及他们夫妻关系的基础。她和史天雄竟然无法了。她单独努力了三个晚上,她又和史天雄共同努力了两个晚上,结果都是徒劳无功。陆小艺也不敢发作,去医院问了医生,才知道史天雄可能患了心理性阳痿,医生开的药方是:多沟通,女方多主动一些,不要人为增加男人的心理负担。陆小艺问医生:“会不会是生理性阳痿呢?”医生回答说:“可能性不大。你可以观察一下你丈夫每天早上醒来前,是不是都有晨勃现象出现。如果晨勃次数超过百分之七十,那就能证明你丈夫的身体非常健康。当然,感情的因素更重要。”陆小艺听得垂头丧气。她知道这是一次感情危机。不过,陆小艺又把这次危机看得很简单,无非是没有夫唱妇随的后遗症,很快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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