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景宁从太后殿回来了。
下午被太后召去后，景宁一直待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沁雪也还没睡，正在灯前练字。景宁推门进来时，她回头就看见了昏黄灯光下那张疲惫的脸。她忙吩咐婢子拿来了一些暖酒，景宁喝过两盏后，脸上才渐渐有点颜色。
“太后怎么了？”沁雪问。
“一整晚都没跟本宫说过几句话，坐在那里，谁都不理。谁跟她说话，她也当没听见，真有点……有点魔障了的感觉。”景宁说话的语气里都透着疲惫，显得非常地力不从心。
“失去了一位好臣子，又是多年故交，伤心是在所难免的。等过些时候，她缓过来就好了。”
景宁垂着头，一双黑睫毛懒懒地搭着，就像没听见沁雪说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抬头对沁雪道：“本宫忽然想去碧霞山看看了。今天听别人说起，很是向往。十一，你想跟本宫去那里看看吗？”
“碧霞山？”
“对，”景宁点点头，“听说那里彷如仙境，又有很多珍贵的草药和稀罕的动物。本宫想去那里看看。”
“什么时候去？”
“呃……”景宁目光转向了旁边，似乎在躲避沁雪追问的目光，“也就……最近吧。自然了，母后如今还病着是不能立刻就去的，总得等母后身子好了再说。本宫觉得……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吧。”
沁雪注视着她，心里泛起了一点点担忧和心疼，问道：“有什么事情让公主觉得很不安吗？”
“没有，本宫只是想出去走走，本宫在鹿城待个一两年就会出门一趟，否则会很闷的。本宫也总是这样，去见识见识别处的山水会比一直憋在鹿城里要好，你说呢？”景宁说得很轻松，但微微发黑的眼圈和眼里那些不安出卖了她。
沁雪不想揭穿她，虽然很清楚她这是在逃避什么。景宁有个小小的毛病，就在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会选择逃避。正如景云上次说的那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想过得自在轻松些，不愿意去背负太多沉重的事情。
“你要跟我去吗？”景宁又问。
“去不了。”沁雪很抱歉道。
景宁带着一点尴尬的笑容，点点头道：“本宫也早想到了，你是去不了的。你在鹿城还有你的事情，不像本宫……本宫就是一个闲人，不用操心太多事情的。你不去就算了，本宫去了之后回来告诉你那里有多好，本宫还可以把当地的特产寄回来给你。”
“好啊。”沁雪给了她一个安慰似的微笑。她好像心安许多，脸上的笑容也舒畅了许多，又喝了几盏后，起身回房了。
景宁有很重的心事，但沁雪没有问。试问谁心里没点心事呢？景宁既然不愿意说，那就让她带着去碧霞山吧。把她那些沉甸甸的心事都抛进青山碧水之间，那她就不用烦恼了。
珊儿进来收拾碗碟，向沁雪问了一句什么。沁雪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奴婢问您今天是不是去过暮隐公主那里？”珊儿道。
“哦，是啊，怎么了？”
“您去哪里干什么？”
“怎么这么问？”沁雪警惕了起来。
“您去那里不是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吧？奴婢的意思是，您只是去那里看暮隐公主，随便聊点什么的吧？”
沁雪感觉珊儿话里有话，使了个眼色，让她关上了所有的窗户，然后又取来了瑶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弹了起来。在这懒懒的琴声中，她们说的话不会传到外面去。
“你怎么这么问？你知道些什么吗？”沁雪向珊儿追问道。
“您别误会，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到您说去了暮隐公主那里，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她的身份跟奴婢之前一样，都是孔贤公子的眼线。她已经潜藏在暮隐公主身边很久了。”
沁雪非常惊讶，手指停在了琴弦上：“你说的是真的？”
珊儿点头道：“是真的。她叫玉娥，是暮隐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婢。”
沁雪又继续弹了起来，一边弹一边追问那个玉娥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玉娥和你是一样的身份的？”
“这是奴婢无意中发现的，孔贤公子并不知道，玉娥自己也不知道。奴婢也没有对其他人讲过。但今晚听您说去过那里，奴婢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所以才问您的。”
“这么说来那个玉娥一直在监视着暮隐了？”
“可以这么说吧。”
“他为什么要监视暮隐？”
“也许只是为了监视。”
“这话怎么说？”
“其实……奴婢怀疑孔贤公子在宫里有许多的眼线。可能每个殿都有吧。暮隐公主身边会有也不奇怪，您说是吧？他可能仅仅是想知道这些人都干了些什么，又藏过什么秘密。”
沁雪点了点头，拨弹琴弦的手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对，也许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有点糟糕了……”
“为什么？”
沁雪忽然收了手，起身道：“拿我的斗篷来！”
珊儿急忙去屏风后拿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来为沁雪披上：“您是要出门吗？”
“我要去一趟暮隐居。对了，你再把我那只匣子里的香料装一些。”
“知道了。”珊儿立刻走到梳妆台前，弯腰收拾起了匣子。
拿上装有香料的盒子，沁雪叮嘱了珊儿几句，随后匆匆离开了怀柔馆。半路上，风刮大了，吹得那些枯黄的叶子胡乱地飞，让她看不清前路，差点就掉进了小池塘里。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眼睛里。她痛得睁不开眼睛来，不得不走上旁边一处台阶，摸着墙躲进了一个背风的暗处。她大口地喘着气，用手使劲地揉着眼睛，好容易才缓了过来。
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个身影从眼前闪过。因为她躲的地方很黑很窄，所以那人没人看见她。她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了一眼，那可不就是玉娥吗？这么晚了，这丫头要去哪里？
想都没想，她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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