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话，是因为当初那件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对吧？是，我手里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当初说了谎，可你作过的孽绝非这一件吧？不是每一次你都那么好运可以躲过！”
“走！”孔善指着外面大喝了一声，然后扭身气冲冲地走回了药柜前。
阿韩的态度也随他主子的态度变得恶劣了：“走！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沁雪留下一抹蔑笑，转身离开了正堂。穿过大院时，她瞥见右侧回廊那儿有人，也正往外走着，斜目看了看，竟然是白湖。
两人一同走出了百医局大门，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去。走到方便说话的地方时，沁雪开口道：“殿下刚才一直在门外偷听吗？”
白湖很淡然：“说偷听有点严重了。我本想进去问里面的医官拿点解酒丸子，却听见你们在吵架，一时不好进去打扰你们，这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这个借口……”
这个借口确实敷衍了点，但沁雪也只能笑一笑一口咽下了。她又问：“今晚北上殿里的宴会是为殿下而设的，殿下这么早就离席了，陛下不会生气吗？”
“陛下早走了。”
“陛下可以走，您走了就有点不像话了。”
“我想走便走，谁也拦不住。”
沁雪相信这话是真的。在明照国的王宫里，象牙王子是可以横着走的。
“你又在查什么？”白湖把话题转回了刚才的事情上。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起来确实挺乱七八糟的。梨梦是谁？跟那位孔善医官又有什么关系？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是太后让你查的吗？我听得一知半解，你最好还是跟我说说，省得我乱猜乱查，反倒坏了你的安排部署。”
“这样的小事殿下也有兴趣？”
“谁让我闲得无聊呢？”白湖居然调侃了起来。
沁雪只好说了，因为不说白湖就会去查。反正已经被白湖听见了一些大概了，倒不如都跟他说了。说完之后，沁雪又提到了再去世华阁的事。她说：“正是因为梨梦的事让我重新想到了胡珍珍的事，就再去了一趟世华阁。没想到殿下比我还勤快，早就去过了。我倒想问问殿下为什么还要去问孔贤这个人。”
“这个人……”白湖在一条石头砌成的凳子上坐下了，“先前被我给忽略了。后来越想越觉得这里头有古怪。那晚的事一直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儿，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了？”
“那晚，原本孔贤也说要来的，可最后却没来。孔朝华说她哥哥另外有事，所以不能来。最后听曲的就只是我和孔朝华罢了。跟着，胡珍珍出事，在我还没开始说任何话之前，孔朝华便忙开了。她先是让人去看住通往岸边的栈道入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跟着又吩咐大家别动胡珍珍的尸体，自己却上前查看。”
“她还会验尸？”
白湖摇摇头，语气笃定道：“我敢说她绝对不会。但她应该读过一些查案的故事或者听过一些坊间话本。所以，她学会了一些仵作会说的话，譬如，死者皮肤发紫，表情僵硬，嘴唇上的紫色特别重，几乎呈紫黑色，身体上没有其他伤痕，死因暂时不明等等。但她由始至终都没碰过尸体。”
“懂了，纸上谈兵。”
“对，”白湖冲沁雪点点头，“就是那种感觉。她观察完尸体之后就开始询问胡珍珍的婢子淑儿以及那两个前来伴奏的姑娘。她问得很认真，但我觉得看上去像是一场表演。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都给了我这样的感觉，都像是一场表演。”
“其实……也许那就是一场表演。”
“你好像已经注意到了。对，”白湖又点了点头，重新起身踱步了，“那应该就是一场表演。真正在台上表演的不是胡珍珍，而是孔朝华。”
“这场表演是为您而演的。当孔朝华已经向您展示了一般才女所会的所有技巧之后，发现仍然没能打动您，于是她想到了别的。她认为您可能对那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在行的才女没什么兴趣，您有一些特别的嗜好。在您面前展现她冷静破案的样子，她觉得可能会打动您。”
“原来你早就这么想了。”
“从世华阁出来的时候，这个念头就闪过了我的脑海。但说实话，我有点不敢去承认，毕竟——”沁雪略略打了个寒颤，“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为了一场刻意的演出就要牺牲掉一条人命的话，那么简直太残忍了。所以我想还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可是当你越往后想你就越觉得事情就是那样。孔贤指使淑儿给胡珍珍下了毒，胡珍珍当着我和孔朝华的面死去，孔朝华扮演一名贵族千金神探，完成整场演出以此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一切安排得很好，但唯独算漏了你和马盟。”
“是，我和马盟的出现坏了孔朝华全盘计划。所以当她看见我时，非常吃惊，虽然她当时看上去并不吃惊。”
“据我所知，孔贤和胡珍珍很聊得来，他一定知道胡珍珍有殉情的想法。他利用这件事，再贿赂了那个淑儿。淑儿是个没有良心的姑娘。她自私又冷血，对跟了将近十年的主子毫无怜悯之心。为了她自己，她听从了孔贤的吩咐。如今，她生死未卜，也许逃了也许死了，反正咱们是很难找到她了。所以，咱们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孔贤和孔朝华参与过谋杀胡珍珍。这才是这个事情最尴尬的地方。”
“无独有偶，”沁雪接过话道，“三年前梨梦的事也缺少证据，没法证明这件事跟孔贤或孔朝华有关。但我相信梨梦确实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白湖眼中泛起了幽幽的黑光：“真是狡猾又冷血的一对兄妹啊……”
沁雪不禁担心地看了白湖一眼：“殿下……不觉得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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