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陆采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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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陆采异石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五月五日
三日后,千里迢迢往南赶的徐定疆等人,终于逐渐感受到怀念的故乡风情,除了少部份士兵外,大部分的官兵都来自南角城,眼见家乡就在前方,无须催促,部队的移动速度却也越来越快。
接到讯息的安赐满、赵平南、徐牙、杜如四人,已领着数百官兵北出都城五公里迎接,两方远远的看到彼此的旌旗,赵平南忍不住策马往前,但见其他三人都稳稳的动也不动,赵平南这才一咬牙,忍住思念爱子的强烈念头。
浑身筋肉纠结的徐牙与赵平南本是打打闹闹的好友,他见状哈哈笑说:“老赵,想见儿子也不用这么急吧?”
赵平南被徐牙看破心里的念头,他尴尬的强笑一下说:“不知道那个蠢材有没有误事?”
“放心啦。”徐牙故作正经的说:“有小王爷调教,不曾让你失望的。”
安赐满听到两人的对话,回过头微笑说:“我们四人迎上去吧。”
这可是求之不得。顾不得刚刚才被徐牙糗了一下,赵平南马上应道:“好啊,走。”
四人同时往前策马,安赐满还好,赵平南与徐牙两人的表情却是十分兴奋,至于杜如卡,两道眉头不知为什么一直皱在一起。
两边的旌旗既然已能遥遥相望,策马一赶自然很快就见到那一大群千辛万苦由都城赶回的军伍,赵平南远远的望去,见自己儿子在队伍的最前方,倒也是似模似样的,赵平南嘴角颤了颤,不知为什么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
其他三人找的自然不是赵才,理应在部队前头的徐定疆呢?他们目光转过去,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物,杜如卡首先一怔说:“芳华郡主……不,芳华公主。”
听杜如卡这么一轻呼,连赵平南的目光也转了过去,只见刘芳华的脸色十分苍白,颇有些郁郁寡欢的味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徐定疆跑哪里去了?四人正发怔的时候,眼前风声一起,眼前猛地一花,四人一怔同时勒马,却见徐定疆无端端的忽然出现在四人面前,脸上正带着一脸笑容。
除牙首先叫了起来:“小王爷!”
“安伯伯。”徐定疆先向安赐满打个招呼,按着依序向三人说:“赵叔叔、徐叔叔、杜叔叔。”
“参见小王爷。”安赐满一跃下马,向着徐定疆施礼,赵平南、徐牙、杜如卡一怔,连忙跟着下马行礼。
“都城发生的事情,你们都该知道了?”徐定疆脸上的笑容微收说:“你们的想法如何?”
四人的脸色同时一沉,徐牙首先大声说:“我们一定要替王爷报仇。”
“其实详细的情形我们并不清楚。”安赐满缓缓的说:“都城虽有天鹰急报,不过几次的讯息十分混乱,还要请小王爷开导。”
徐定疆心里有数,早几次的急报,提的自然是都城战况,包含使自己父亲徐靖丧命的那场大战,不过最近的一封,内容该就是下令南角城把自己捉拿起来。徐定疆摇头苦笑说:“四位叔伯,你们不打算抓我?”
这话一说,安赐满依然平静,杜如卡的脸上有三分尴尬,赵平南却是一怔,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有徐牙怒吼一声说:“那些混蛋说的话老子一个字也不相信,小王爷怎么说怎么办。”
“芳华公主怎么来了?”安赐满倒是出声问:“都城并未提及此事。”
“找也是三天前才知道。”徐定疆回过头,望了望越来越接近的刘芳华,转回头说:“都城该也是今天才会知道,也许三天后讯息就来了。”
“都城要是知道芳华公主也来了,该不曾发出那种讯息。”赵平南面有愁色的说。
一直皱着眉的杜如七,忽然说:“小王爷,末将相信你,但若都城所言事实,您确实犯了军令……”
“老杜!”徐牙与赵平南同时叫了起来,徐牙还瞪眼说:“我们不是老早就吵过了?”
“我希望都城的急报是错的,这才问小王爷。但若是真的……”杜如卡神色一正说:“军中最重视纪律与命令,末将只怕……”
“你这死脑筋。”徐才破口大骂:“凭着王爷待我们的恩义,就算是真的,我也挺定小王爷。”
赵平南推了徐牙一把说:“先别急着吵,问问小王爷再说。”
“有什么好说的?”徐牙脸红脖子粗的说:“我们心里认定是这样就好了,还问什么问?”
这时那数千部队已经逐渐接近,远远的看几位龙将似乎争执起来,部队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徐牙,你且稍安勿躁。”安赐满一开口,徐牙就静了下来,只听安赐满沉声说:“这么说吧,若都城确实有亏欠王爷、王妃、小王爷,就算是叛了朝廷,我们也义无反顾,但若小王爷真是畏战僭逃,还把王妃抛下,我们确实……”说到这儿,安赐满似乎是难以措词,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末将正是此意。”仕如卡沉着脸说:“为体念王爷的恩义,如真是后者,末将不敢横加阻挠,只请小王爷回城后,把末将关入大牢。”
“安大哥,如卡,你们这是干什么?”赵平南说:“你们没看到连芳华公主也来了?一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徐牙跟着咕囔说:“咱们当年还不是随王爷把南角城翻了个身,现在再干一次也没什么。”
“徐牙,你胡说什么?”安赐满瞪了徐牙一眼说:“当年先皇不但天下归心,而且王爷也与我们几经密议,两件事岂能相比?”
“我明白了。”徐定疆挥挥手,止住众人说:“我先说我回来的目的。”
四人自然是洗耳恭听,徐定疆目光遥望着南方的南角城,吸了一口气说:“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征集十万大军训练,随时准备回扑都城。”
这话说的很妙,回都城扑谁却没说清楚,四人面面相觑,莫非徐定疆想当皇帝?那么刘芳华怎会随他南下?莫非这两人……
徐定疆不管四人的胡思乱想,他按着说:“至于在都城的一切,也不能只听我的一面之辞,你们先向他们问问,整理出一个心得之后,如仍有任何疑问,我必定坦承相告。”
这话倒是十分实在,就算徐定疆说完之后,他们也是得向这群官兵印证,还不如先找人问清楚。安赐满想通此点,立即说:“就依小王爷的吩咐。”
安赐满是四人的大哥,他既然这么说,杜如卡自然没有意见,而徐牙和赵平南当然是不用说了,这时部队也十分接近,安赐满向四人一打眼色,同时迎上两步,向着刘芳华说:“末将等参见芳华公主。”
“诸位免礼。”刘芳华强打精神的笑笑说:“你们辛苦了。”
见刘芳华没什么劲,四人心里更是一肚子疑惑。不久前刘芳华来南角城,可是精神奕奕不让须眉,一副初生之犊的模样。除吁与赵平南不禁心想,看来小王爷是真想做皇帝了,不然刘芳华为什么这么没精神的模样?八成这位公主是选择爱情抛弃亲情,难免快乐不起来。
安赐满与杜如卡却没这么想,现在虽说天下大乱,徐定疆想当皇帝可还早得很,毕竟南角徐氏人丁单薄,根植不深,想打一两场胜仗不难,想统一人族,可说是痴人说梦,徐定疆虽然年轻,但却十分聪明,不可能干这种傻事。既然如此,徐定疆征兵必定是为了能在这场纷乱中投下重注,同不知他到底赌哪一方?
刘芳华望着徐定疆,心中却有几分怨怼,这三天中,徐定疆除了一开始略作寒喧,把自己带去部队,之后就一直没见踪影。她不禁心想,当初在幻萃阁的牢狱中,要自己南下的也是他啊,为什么这么对自己?不过刘芳华自己知道,若现在徐定疆真的来嘘寒问暖,自己一定什么都不告诉他,还会把他赶得远远的……总不曾他连这都知道吧?就算如此,让自己赶一赶又如何?气闷的刘芳华,心里不由得有些嗔怪起徐定疆了。
赵平南过没多久,就把精神放在自己的儿子赵才身上,这时他可这注意到了,那小子身旁跟着一个肤色较深的俏丽女性官兵,好似以前在宫城中曾在王妃还是王爷身旁见过,这还不打紧,两人居然有事没事的眉来眼去一下,彷佛以为谁都没注意到。赵平南瞪眼暗骂,这好小子,好好的管带不当,居然在部队里拈花惹草起来?赵平南一下子火上心头,若不是徐定疆在一旁,恐怕赵才马上有排头要吃。
赵才看见自己老爹,那种自然而然的胆怯马上显现在脸上,多亏墨琪早知道赵才的心情,给了他几个安慰的眼神。赵才才刚振作一些,目光转过去,却见老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以赵才对他父亲赵平南的了解,他明白这下子大祸临头了,只不过比较倒楣的是……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一群人各怀心思,蹯入了南角城,徐定疆宣布部队入营后放假三日、加发薪饷之后,兵士大喜下分别带开。而南角城四位龙将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要去查明,自然也不会久留。没过片刻,偌大的南角城大殿中,除了值班卫士、随侍之外,只剩下徐定疆、刘芳华两人。
徐定疆没看到四婢,他心里有数,若不是赵才记得安排,就是四婢不愿打扰自己与刘芳华,已自动避开,而这两种情况中,却是后者比较有可能,要不就是墨琪帮忙安排,赵才那小子没这么机伶。
徐定疆目光转向刘芳华,只见刘芳华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暗叹了一口气,刘芳华不学“幻灵大法”自然是好消息,但她为什么突然心意改变呢?徐定疆这三日倒不是有意躲避刘芳华,不过他当时与两位供奉一战,体悟了许多的变化,这三天可说是好好的练习了一番,否则到了南角城事务繁多,若是没空练习,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战役?
而刘芳华难得能与徐定疆相处,本想好好的骂这家伙一顿,但不知为什么,她连气也生不出来了,只觉得十分的疲累、十分想好好的歇息一阵子。她缓缓的抬头,正见到徐定疆关怀的眼神,刘芳华心一颤,急急的则过目光,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她目光依然望着别处,口中缓缓的说:“我累了。”
徐定疆没想到刘芳华会躲避自己的目光,更没想到刘芳华一开口竟是这三个字。他愣了愣,连忙吩咐身边的随侍,先去将待客用的“彩辔阁”整理出来,但心里却觉得这么下去不大对劲。徐定疆便搓着手对刘芳华说:“我这几天忙着练功夫,一直没空与你详谈,你要先休息,还是先聊聊?”
这样吗?自己误会他了吗?刘芳华抬起头来,又见到徐定疆那温柔的目光,她的心又是一阵激荡,不过这次总算没避开了,刘芳华却同时想起,不知从几年前开始,徐定疆就一直是这么看着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明白这眼光的涵意?
徐定疆见刘芳华一抬头就发怔,他可也愣住了,隔了片刻,徐定疆才搔搔头说:“芳华,现在若不想说……就先休息吧。”
刘芳华点点头,“彩辔阁”她上次就住过,自然是熟门熟路,她缓缓的向殿外走,正要雕开殿门时,忽然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话:“这三日……你真的非练功不可吗?”话一说完,刘芳华就后悔了,她一跺脚,转身就没了踪影。
刘芳华一说完,轮徐定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殿中发怔,自己这三日真的非练功不行吗?莫非自己当真有些怕见到刘芳华?自己怕的又是什么?
徐定疆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殿门,心里无端端涌起一股惆怅,在胸怀间盘旋来去,久久不能平息。
猛然一声震天长啸,在滚滚黄沙中扬起,直入云霄,四面同时传来成千上万的怪异叫嚣声,应和着那声长嘛,轰然的声响,仿若激起千里风沙,向着黄沙中的孤城--刀轮城轰去。
在宏仑仰天长啸,发下号令后,万多名熊族一面狂乱的叫嚣着,一面争先相后地向着刀轮城东面城墙杀去。
刀轮城的城墙又高又厚,最矮处也将近十五公尺高,熊族人奔到墙下,几个功夫较高的已经一跃冲上数公尺,伸手抓着城墙砌叠时形成的石隙,向着上方攀去,速度较慢的也不敢落后太多,繁随着先锋们奋勇的往上扑。
这里宏仑啸声一发,刀轮城的东面炮声立响,城头立即站满了人,一块块的乱石向着下方没头没脑的直砸。刀轮城高,石块砸下的威势十分鹫人,眨眼之间,数百个熊族手脚一乱,往下直摔,多亏他们皮粗肉厚,想来也不大容易摔坏。
当然也有功夫较高的熊族不惧大石,一面挥掌催劲外拨,一面手脚并用的往上攀,但攀过了十公尺,上方的人族已经分清了高手是哪些,只见几个官兵合力扛一个大锅,一波波冒着蒸气的滚水就这么倒了下来,刹那间几个熊族高手不得不又落了下去。
不过顶得住滚水的熊族人也不少,转眼间,已有近百名熊族人接近了城头,城头立即杀声震天,数千人族挤在城头,以戈矛等长武器向着墙口的熊族不断的穿刺,十几根同时穿出,刚接近城头的熊族转眼又被轰了下去,熊族人一面摔落,一面不断的发出哇哇怪叫,听起来也十分吓人。
不过接近的熊族既多,总有几个熊族被冷落,若只是三五根长矛,熊族人巨掌挥动下,人族士兵便抱着长矛滚得人仰马翻,几个熊族人一腾身,已经翻上了城头。
一开始短距离交锋,城头立即混乱起来,尤其能在这种情况下冲上城头的,就算不是勇士也差之不远,遇到一般的士兵,那可不只是以一敌十,简直是虎入羊群,轰得人影翻飞,哀声不绝。
但刀轮城也早有准备,眼见熊族人冲上城头,管带、龙将等将领立即冲了过去,再配合上其他士兵的协助,过不多久,又把攻上城头的几个熊族赶了下去。
但城头一乱,那一锅锅的沸水就不容易往前送,许多慢上一步的熊族,反而顺利的攀上城头,与人族士兵再度缠斗起来。
这时才是真正的短兵相接。刀轮城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首当其冲的士兵被熊族的钜力一击,不筋断骨折者几稀。不过熊族人也不轻松,在城头的人山人海下,四面八方刀枪剑戟不断的穿刺,饶是熊族皮粗肉厚,眨眼间身上多个七、八道伤口也可说十分正常,没当场倒地已经是不简单的事了。
熊族攻击刀轮城也不是两天三天的事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人族再怎么努力拦截,再过一阵子,下几波杀土来的熊族人就能逐渐结合,只要七八个熊族一集合,人族合攻的优势便少了一大半,随着一个个坚强的城头据点的产生,熊族人伤亡的速度便会逐渐减慢。
到了那个时候,熊族的霸主、勇士们会另领大军往城头扑,而刀轮城中的高级将领,自然也会率领着官兵相迎,否则若给熊族占稳了城头,刀轮城的覆亡就在眼前。
熊族最愤恨的,莫过于刀轮城城墙未免太厚了,一般的城头能有个十余公尺,已经不得了了,刀轮城也不知道是怎么建的,城墙居然宽达三十公尺,想要从外墙杀到内墙,这短短三十公尺,可说要冲过刀山剑海,一路上腥风血雨自然不在话下,就算熊族的高手能够冲过,也是极为少数,不但对整体的战局影酱不大,甚至也容易让自己陷入危境。
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中,熊族攻城不下五次,五次中,熊族没有一次占到便宜,虽说也杀了不少人族,但总归来说,只要没抢下城头,熊族的损失肯定必较严重。
这时,城头上几个小据点已经建立,海巴与掌克同两位霸王也率领了部队往上扑,想当然耳的,“北域王”。刘群地,率领着“凤安护国使”刘图、“神慧卫国使” 陈慕凡以及北域刀轮两城数万官兵硬生生把大群熊族挤在城头,就是不让熊族大举入城。

宏仑带着几个心腹,与白浪、风紫婷、陈懦雅、陈儒庸四人在那道丘脊上观看,眼见战况如此,宏仑正破口大骂:“这城到底是怎么做的?真弄不懂。”亏得他还记得用人族语骂。
白浪等人对刀轮城的兴建方式自然是心里有数,四人对望一眼,颇有默契的都没吭声,熊族人现在虽是盟友,但难保日后不会翻脸,给熊族人知道了刀轮城的兴建方式似乎不大恰当;当然,换个角度说,便算是熊族知道了真相,他们又能怎么样?
陈儒雅与陈儒庸两人本来远远躲在沙山之后,后来白浪与宏仑谈妥,见没有危险,风紫婷索性把两人川来,省得两人在山后餐风露宿,现在陈儒雅见下方战况胶着,他瞄了白浪一眼低声说:“北域王是打算耗下去。”
风紫婷点头说:“这么看来,刀轮城真的很难攻。”
宏仑没注意四人的对话,他咬着牙,颇想自己也上去冲杀一阵,但这时比的不是人多,在城头人挤人的情况下,他功夫再高,只怕也无用武之地。宏仑十分懊恼,熊族的历史中也不是从没攻下过刀轮城,怎么轮到自己就是打不下来?
三日前与宏仑等人谈判时,白浪已经明白,若不攻下刀轮城,熊族非攻下习回河城不可,也许刘群池正是作此打算,要逼得熊族放弃刀轮城。说起来,接近两万的熊族人若是全力攻击习回河城,以习回河城的形势,就算刘礼大军回防,只怕也撑不了十天半个月,也就是说,若熊族攻不下刀轮城,两方几乎已经无法合作……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刘群池砍了海巴一下。
宏仑闷着生气,白浪自然不去凑热闹,问题是自己四人来此,一点忙也帮不上,似乎看起来不怎么其有诚意。白浪目光转向风紫婷,说:“风大姐,我们该怎么办?”
风紫婷看来对战况也不怎么乐观,她望着刀轮城上的战场,皱着眉说:“这么打下去,很难。”
陈儒庸不甘寂寞的说:“熊族带的水不多,他们看来也打不下去了。”
“熊族体质与人族不同。”白浪解释说:“一些水就能支持很久,至少还能打上半个多月。”
“他们若真的放弃,我们可就要小心了。”风紫婷声音压得更低,说:“到时候我们得先离开。”
白浪一怔,弄不清风紫婷这么说的原因,却听陈儒雅已经怵然说:“风大姐说的没错。”
“为什么?”陈懦庸瞪大眼间。
问的真是时候,白浪才要张嘴,又闭上了。
陈儒雅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压低声音说:“熊族放弃刀轮城的同时,若没放弃攻打人族,下个目标就足习回河城,我们不逃,莫非等死?”
会这样吗?白浪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了宏仑,只见他目光凝注着下方的战况,咬牙切齿的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除了身形高大些,与以前自已认识的宏仑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会这么对付自己吗?
“白浪!”宏仑恰好这时转过头来,他看见白浪正愣愣的望着自己,大吼一声说:“你怎么也不帮忙想想办法?”
白浪心里苦笑,宏仑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看地也不像会这么对付自己,不过那个掌克同就不一定了。白浪迈步向宏仑走过去,叹了一口气说:“当初若我们没认识,今日熊族还会南下吗?”
宏仑一怔,满是毛的大脑袋晃了晃说:“我不知道。”
自己的责任还是不小,想及熊族席卷下,北域城、宿月城死伤无数,白浪心里的压力更大。他望着下方战场,这时熊族一开始的锐气正逐渐消退,留在城墙上方的熊族人越来越少,眼看着今日这一战又得无功而返,白浪说:“若能重来一次,也许我就这么留在熊族了。”
宏仑没想到白浪突然冒出这一句,他愣了愣,转过头蓦然大吼一声,号令熊族撤退,这才有空回头问白浪:“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白浪仰天长叹,算来回人族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却发生了这么许多事,一时之间,怎么向宏仑说明?而且两人经过了这一年的离别,似乎彼此间的距离他不由自主的拉远了些,不是以前什么都可以讨论的感觉了。
“海巴扛着什么东西……?”宏仑瞪眼说:“他搬块石头回来做什么?”
这时白浪也注意到了,海巴搬回来的是人族用来往下轰击的大型陆采石,虽没有城墙用的巨大,但也有一人大小,海巴搬这东西回来,绝不是为了好玩。
果然海巴搬着那块大石,什么地方也不去,向着宏仑与白浪便冲了过来,只见距离还有十余公尺,海巴猛一个高跃,带着大石同时往上一蹦,他一面在半空中把大石往地上一砸,一面怒气冲冲的说:“这东西,古怪。”
什么古怪?白浪仍在莫名其妙,却见海巴嚷着说:“我以为他们找来一堆石头,但……都长的一样……怪……古怪!”
海巴颇有些词不达意,宏仑瞪眼嚷了几句,却是以熊族语询问海巴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海巴也咭哩咕噜了一阵,似乎在解释着他的怀疑,不过这时,只听得懂几成的白浪心里却是隐隐觉得不安,他已猜出海巴问的内容了--他必然是发觉这些轰下来的石头都有某几种固定的形状。
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陆采石之制作,本就可以铸模灌注,这样不但迅速,还能有效的复制,由上往下摔的石头,当然得有些尖锐的棱角,还得在内侧有几个易于抓握的地方,这样的特征十分明显,亏得海巴今日才发现。
知道归知道,问题是海巴明摆着问自己,自己该如何回答?这段时间中,宏仑与海巴以熊族语沟通,宏仑已经弄清了脉络,白浪眼看着宏仑与海巴的目光都望着自己,他只好粗略的解释说:“这是利用刀轮城中的特产制造的,可以开模复制。”
“开模复制”四个字似乎太难了,对几乎没有什么人工产物的熊族人来说,语言中根本没这种意思,两人自然也没学过;见宏仑与海巴都瞪着眼一脸迷惘,白浪只好接着说:“就是每次可以做得一样。”
白浪说的不能说不清楚,但对宏仑与海巴来说,依然有些匪夷所思,两人正面面相觑时,掌克同从丘下往上掠,一面问:“这个石头与城墙一样?”
越来越难闪躲话题,白浪心里暗叹一口气,正准备向宏仑说明,风紫婷等人已经闻声而来,陈儒雅抢先开口说:“确实一样,都是刀轮城的特产。”
“这些石头是做出来的?”掌克同目光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说:“怎么做的?”
四人对望一眼,风紫婷见白浪不知如何应答,她开口敷衍的说:“听说只有刀轮城能做,可能与刀轮城中的池水有关。”
白浪知道自己不擅于应对,他转过身蹲下,抚摸着那块被海巴搬回来的大石,那块大石颇为粗糙,灰黑色的表面棱角处处。白浪心中转着念头,若这时天降大雨,整座刀轮城至少溶掉一半,打起来就容易了,问题是刀轮城这儿几年也没一场小雨,遑论大雨?
其实若给熊族人知道了水可溶陆采石,他们也没办法带足够的水来,想溶出一块缺口,可不是几大车的水就够的,白浪一面想着,一面听着风紫婷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他突感心烦,就算老老实实的说了,熊族也未必有办法打破刀轮城,这么遮遮掩掩的,怎么样与对方合作?
想到这里,白浪转过身来说:“宏仑,其实这种石头叫做陆采石,是利用刀轮池中的一种黑色潮湿泥土混上黄沙,凝固了之后就成为这东西。”
风紫婷、陈儒雅、陈儒庸没想到白浪忽然说了出来,三人都是微愣,但毕竟如白浪所想,说出来也不见得会改变什么,因此他们也没有露出责难的表情。
但宏仑、海巴、掌克同可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里,宏仑愣出惊讶的表情说:“有这种土?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白浪没好气的说,但他终究没说出如何溶掉陆采石。
掌克同却没放过这一点,他紧接着问:“这种石头有没有什么弱点?”
“怕水。”陈儒庸却是嘴快,地想白浪既然已经说出,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他三人的心态也与听到白浪实说时一样,虽然有些意外,但说了反正没差,也没有人怪罪陈儒庸。
不过熊族三人却是又惊又喜,海巴大吼一声说:“怕水?赶快拿水来试试。” 说完了他才发觉自己说的是人族语,他连忙回头以熊族语劈哩啪啦的吩咐了一串。
白浪听得分明,心里暗自苦笑,却不知该不该阻止。
过不多久,十个熊族士兵急急的往上赶,到了沙丘上愣愣的直立着,海巴又吼了一声,熊族士兵手忙脚乱的拉下绑在腰部的一块粗糙皮革。风紫婷等人正糊涂,却见那一块块皮革腰带鼓涨涨的晃动,原来那里面装的就是水?才刚想通,那十名熊族的皮革已经被扯开,为数不多的水就这么倾倒在那块陆采石上。
白浪忙叫:“慢点、慢点。”
熊族可不是每个人都听的懂人族语,他们听白浪猛叫,几个人一面怒目瞪着白浪,一面手中的水还在不停的往陆采石倾倒。
但水这么往下落,却很快的顺着石面往下溜,紧接着便渗入石下的黄沙中,眨眼间消失无踪,这么一来,就算白浪的话他们听不懂,那十个熊族人也不舍皮囊中的水,忙不迭的把水止住,回过头望着海巴。
自己还没吩咐,这些家伙自己就停了下来?海巴颇想骂人,但看来确实没用,骂也没意思,海巴怒气转向白浪,怒冲冲的说:“又怎么了?”
“要泡一阵子。”白浪皱眉说:“这些水,只能让石头表面略微软化。”他把手向陆采石上一摸,果然一层石面化作黄沙与黑泥,向着四面散落。
看了这情形,宏仑的喜悦转眼消失,若要这么多水,去哪儿找?就算把所有熊族人的水囊集中,只怕对城墙一点损害也没有。
“除非下雨……”掌克同喃喃的说。
“而且要连续几天的大雨。”白浪点点头说:“但这里就是不会下雨。”总归一句话,就算说了也没用。
宏仑瞪眼望着白浪,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模样,白浪没奈何的白了宏仑一眼说: “所以我们懒得说,看你们问个不停,不说反而让你们起疑心,只好说了。”
白浪说的虽只是心里话,但却说得恰到好处,这么一来,熊族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掌克同的脸上就有些尴尬。
宏仑哼了一声说:“又没怪你……算了算了,真的打不下去,那就回家去吧。”
海巴猛跳了起来,大嚷说:“回家……?”
掌克同一拉海巴,摇头低声以熊族与快速的说了两句,在场只有白浪懂得一些,但他却也没听出掌克同说的是什么,正想下丘的宏仑倒是熊脸一变,哇拉哇拉的说了两句,掌克同跟着又向着宏仑说话,这次白浪可听懂了,掌克同是说:“等一会儿我们再商量。”
宏仑望了白浪一眼,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但他随即一转头,向着沙丘下纵跃,掌克同、海巴,以及其他的熊族士兵,依着顺序往下走,转眼之间,这个沙丘上已经没有熊族的踪影。
熊族毕竟不大会作伪,这么古古怪怪的一闹,四人都感到事有蹊跷,彼此对望一眼,沉默了片刻,还是陈儒庸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该溜了?”
白浪脸色十分难看,一时真的说不出话来,但他心里却不得不同意,陈儒庸说的只怕没错。
想溜,毕竟要等到晚上,还好现在已经接近黄昏,离天黑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四人这几天本就没怎么下沙丘,这时当然更聚在一起商议。他们的功夫虽然都不错,但这时已经进入初秋,在这片黄沙之中,昼夜温差极大,晚上吹来的寒风实在不怎么好受,人族毕竟不比熊族,浑身长满浓密的体毛足可御寒,四人拾了些战场上散落的木制矛柄,聚在一团生起火来。
这是风紫婷的计谋,地想熊族若真有心算计四人,必定会开始注意四人的行踪,这一生起火,让熊族人看得清楚,对四人自然更为放心,而到了深夜,只要弄几个假的人形在阴暗处,说不定能唬上一阵子;而且火光越明亮,这才有办法产生阴暗处,否则满天星月光辉,反而无所遁形。
既然生了火,他们就把携带的干粮中的干肉串土,凑到火堆旁烧烤,四人心里有事,自然不能享受这种野外炊烤的乐趣,虽然过不多久便肉香四逸,仍没人动手取食。
其他三人想着什么白浪并不清楚,但白浪却是十分痛苦,这么一走,等于是与宏仑决裂,宏仑若领兵南下习回河城,非但两人得短兵相接,习回河城能撑下去的机会也十分渺茫,那白家怎么办?自己与刘芳华为此决裂,岂不是笑话一桩?
“什么这么香?”远远的突然传来宏仑的叫声,只见他有如一道旋风般的刮上沙丘,迅速的掠到了四人身边,一面深深吸着气说:“烤肉!对不对?这是烤肉!” 掌克同也随着跟上来,倒是没什么表情。
白浪这才想起,以前自己就曾请过宏仑尝过这种美食,难为他还记得,白浪叹一口气说:“没错,想吃就动手吧。”
宏仑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吞吞吐吐的摇头说:“白浪,你……”
白浪醒悟,熊族人毕竟还是怕火,他伸手取过两大条厚厚的干肉,扔给宏仑与掌克同,说:“吃吧。”
宏仑高高兴兴的接过,一面发出表示欢喜的叫声说:“大家吃,大家吃。”
掌克同可就没这么高兴,他自然不曾怕烫,不过拿着肉块考虑了半天,一时还是没咬下去。
宏仑既然来了,四人自然要表现得正常些,各自动起手来,陪着宏仑狼吞虎咽的啃食着香气四溢、肉汁丰美的肉条,不过每个人心里不禁都蒙上了乌云--宏仑与掌克同这么一来,岂不是逃不了了?
过不多时,肉条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宏仑似乎十分满足,高兴的说:“白浪,肉烤完了?咱们聊聊。”
白浪才一点头,掌克同突然说:“我们不喜欢这个,熄了好聊天。”话声一落,他脚一踢,把那块海巴搬上来的陆采石挑起,向着那团火就压了过去。
若要阻止,自然不是不行,但这么一来,只怕当场翻脸,白浪等人只好眼睁睁的望着那块大石轰得一声砸在火堆上,火星四射的同时,火堆立即暗了下来,纵然一时不熄,看来也撑不了多久。
宏仑却似乎颇为意外,他愣了愣,干笑一下说:“有火确实不大习惯。”
白浪听了不禁有些安慰,这一脚若是宏仑踢的,白浪的心可就寒了,不过气氛毕竟已经怪怪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眼看人终于熄灭,还是没什么可聊的,宏仑突然右掌一挥,砰地一下以气劲将灰烬中的大石翻了个身,在黑灰乱飘的同时,吐了一口气说:“就为了这种石头--”
突然之间,每个人都站了起来,只见那块大石翻滚向天的一面适才被掌力一激,竟是凹下了近三分之一大块!众人不禁大吃一惊,宏仑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怎么能把陆采石打散这么一大片?
但众人望向宏仑,却见宏仑也是一脸疑惑。
陈儒雅眼睛一亮,往前奔过去,顾不得大石的炽热,运功翻了两翻那块大石,只见大石又崩落了几块,陈儒雅大喜说:“原来如此!”
这时每个人都想通了,陆采石居然也怕火?所有人的神情都转为兴奋,场中的气氛由刚刚的无话可说,瞬间变成被惊喜堵住了嘴。
众人目光交会了好片刻,才由宏仑口中迸出了一句话:“明天!我们明天拿下刀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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